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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奧迪轎車停放在街角,駕駛沒把引擎熄火,開著冷氣坐在駕駛座上閱讀資料,他不時皺眉或按撫太陽穴,表情嚴肅的模樣讓人難以親近。

 

直到有人輕敲窗戶,他看見對方,才放鬆了表情。

 

段律師把窗戶拉下,徐詣航隨即就道,「等很久了嗎?怎麼不進來一起喝個咖啡呢?詣樵剛剛也在裡面呢。」

 

剛剛他等了約莫十分鐘,不過,即使要等上一個小時,他仍不會下車。

 

他知道自己一向不是個受歡迎的人物。

 

「我剛到,要上車嗎?還是……」

 

「嗯,詣樵他晚上也還有工作先走了。」

 

說完徐詣航繞過車頭坐上一旁的助手席,一上車就拿出咖啡跟蛋捲,笑道,「其實我剛剛在裡面就看到你的車了,你一定還沒吃午餐吧,這蛋捲還蠻好吃的喔。」

 

被料中的段律師只得邊吃著遲來的午餐,邊聽徐詣航聊著剛剛談天的話題。

 

「沒想到我媽他竟然跟詣樵抱怨我的事,這還真的是史無前例……」徐詣航澀笑道,「還真是苦了我弟,他最討厭別人嘮叨碎唸了說……」

 

段律師不太在意徐詣樵的反應,他只詢問事情的重點,「你跟她談得如何?」

 

「她還是不太能諒解,」徐詣航轉了轉眼珠,「不過明天晚上我會回老家再試著討論看看……」

 

徐詣航之所以會跟徐母鬧翻,即是為了徐詣航有意在競選下任立委前,加入民主黨一事。

 

當徐詣航回家報備說明後,徐母一聽便大力反對。

 

因為,家族中曾擔任二任立委的徐肇誠就是民主黨黨員,在任職期間,徐家與當時的執政黨民主黨關係良好,但發生了疑似黑道報復的徐肇誠命案後,民主黨非但不聞不問,還有意切割關係,讓徐家一陣心寒。

 

當徐詣航說想加入民主黨時,徐母心中即浮現當年的畫面,便不分青紅皂白地跟兒子吵了起來。

 

不過,徐詣航想加入民主黨也有自己的考量因素。

 

一來是無黨籍的自己雖然沒有包袱、派系的煩惱,但力量薄弱,雖有無黨籍的立委們組成的聯盟,但徐詣航實際接觸後,不太喜歡那邊的中心思想與氣氛。

 

二來是自己這三年多來常常跟民主黨接觸相處,前不久他們也向徐詣航提起了主席想邀請他入黨的事。徐詣航自知民主黨現在席次較少,邀他入黨應該也是為了年底的選情,不過相反的,他也可以利用黨內的資源,以後在立法院說話也會比較大聲。

 

關於此事,段律師雖未直接表明,但在分析利害關係的時候,他也說明,若加入政黨,資源較多,也有可能會在大後年被推選為縣市長候選人。

 

聽到這種可能性時,徐詣航以為段律師在開玩笑,也想用開玩笑的方式回答,不過抬頭一看,他卻發現對方是很認真地看待這種可能性。

 

徐詣航便私自推斷,段律師也覺得加入民主黨比較好,最後做了此決定。

 

吃完一盒蛋捲,段律師輕啜著黑咖啡,看著前方的馬路,緩緩開口,「如果令堂仍不答應的話,你會怎麼做?」

 

徐詣航的神色顯得輕鬆,他開朗地道,「就……大逆不道地硬是加入民主黨囉。」

 

「……」段律師轉頭,揪緊臉露出懷疑的表情。

 

徐詣航看了便補充道,「放心──我明天請了一個強而有力的說客,我想……他應該會有辦法的。」

 

「……旺叔?」他只想得到這個人選。

 

「是啊,你教過我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徐詣航笑著說,「我一直都是個好學生嘛。」

 

他把黑咖啡一飲而盡後,回答道,「是,你是。」

 

■■■

 

吃完充當午餐的下午茶後,徐詣航偕同段律師到某地處理事情,回到市區內也接近下班時間,兩人便決定不回辦公室直接回家。

 

一年前,徐詣航從老家搬出,遷到旺叔名下的某幢房子住,原因是離國會辦公室比較近,可以省去塞車時間。而這幢房子恰好在段律師上班的路上,所以他有時會順道載他上下班,省些油錢。

 

車子停在徐詣航家門口時,段律師注意到隔壁幢仍張貼著『吉屋出售』的廣告紙。

 

「還沒賣出去嗎?」

 

段律師突然冒出這問句,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再經短暫思考後,極有可能是自己想買下這幢房子的潛意識作祟。

 

「喔,你說隔壁幢嗎?聽旺叔說他們賣好久了都沒什麼人來看,不過我住這一年下來覺得這裡挺不錯,還沒賣出去還真有點奇怪。」

 

「嗯……」段律師的內心開始動搖了。

 

徐詣航斜著頭看他,「怎麼了?你想買嗎?我記得你住的那邊也是租的吧?現在這價格買下來還滿划算喔。」

 

「……」段律師真的猶豫了。

 

「呵呵,看來我也蠻適合去當房地產推銷員呢。」

 

段律師沈默半晌後才道,「我會考慮看看。」

 

「真的嗎?買下來的話我們就變鄰居了呢。」徐詣航打開車門後又道,「有想看房子的話,我再幫你問問。」

 

「……嗯。」

 

「那,明天見囉,和鳴。」

 

「……詣航!」

 

原本要關上車門的徐詣航又探頭進來,「嗯?還有什麼事嗎?」

 

欲言又止的段律師推了推眼鏡,「不,沒事,我以為你東西沒拿,是我看錯了。」

 

「噢,沒事的話我關門囉。」

 

「嗯。」

 

待車門關上,看著徐詣航走進家門後,段律師握緊的左拳才緩緩鬆開。

 

他一直想問他,為什麼會突然改叫他的『名字』。

 

試了好幾次,仍然沒說出口。

 

究竟是期待或是害怕受傷害,他也搞不懂。

 

他一向拙於處理或表達自己的感情。

 

惟有一件事,他很清楚,很明白。

 

他喜歡現在這種相處模式,也喜歡待在他身邊,只是看著他,就能感覺到幸福。

 

可能是因為徐詣航從三年前到現在都未再與人交往,或有過度親密的關係,才讓他才有一種,自己跟他正在交往的錯覺。

 

──幸福的錯覺。

 

即使是鏡花水月的錯覺,他也想維持得久一點,不想破壞它。

 

有了一點,就會想要更多,即使明知不可得……

 

臨去前,段律師再看了一眼那間待售的房子。

 

他搖頭,把買房子的念頭從腦海中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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