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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公職當成傳家事業的雷家,每隔幾年就有個兒子要考國家考試,而雷父基於愛子心切,在考試前會請年假帶著兒子特訓進入備戰狀態。

 

今年是雷家最小的兒子,雷劭宇要考國考,而且真的是要繼承父業,考的是司法官。

 

雷父站在書房裡,看著一整面都是法律相關書籍的書牆,有點苦惱。

 

大兒子要考調查局時,他完全不用擔心。

 

豪宇一向是三兄弟裡最沉穩的一個,天資也最聰穎,立定志向後便筆直的往前進,考試的時候也不用父母擔心什麼,這個哥哥幫弟弟們先立了個好榜樣。

 

放榜之後,果不期然,順利地上榜,現在也在調查局工作好幾年了。

 

二兒子要考警官時,他有點擔心。

 

震宇天生有些反骨,叛逆期的時候鬧過一些事,雖然都已經過去,但他說要考警官時真是把他們著實地嚇了一跳。

 

雖然擔心,但見準備考試時的他專心一致,而且他一向是家中最幸運的孩子,一試放榜,也如願地當上警官,前不久還升了官呢。

 

現在三兒子要考試,還是要考難度更高的司法官,他很擔心。

 

劭宇從小就愛哭、老實,常跟在哥哥們後面跑,也常被哥哥們兜著轉,學生時代考運也不太好,總是差一分、二分而掉到第二志願。

 

他早在上大學時就確立志向要考司法官,想當檢察官,可是心中對孩子們各有一把尺的雷父卻不認為他能像哥哥們一樣初次就考上。

 

他拿起書櫃旁的相框,那是張全家福的照片。

 

「幸好,劭宇是三兄弟裡最堅持、也最有耐心的一個。」

 

■■■

 

「劭宇,條文一定要背,看到不熟的題目時,若沒有以條文為基礎,在推論時就會有疏漏……」考前幾天,雷父細心地盯嚀著小兒子,什麼地方要特別注意,哪裡是重點。

 

「嗯,爸,我知道。」臉上掛著黑眼圈,看似好幾天沒睡覺的劭宇努力撐著眼皮道。

 

雷父有點心疼兒子地摸摸他的短髮,「這頁看完就下來吃飯吧。」

 

「好,爸你先下去吃吧。」

 

見兒子這麼貼心,雷父心中又是一陣愧疚,正因為自己的兒子,所以他更了解他,照現在這樣子,是不可能考上的。

 

走到廚房,髮妻見他滿臉愁容,關心地問道。

 

「劭宇準備得怎樣?」

 

「他盡力了。」他沒把心中真正的想法說出口。

 

雷母微笑,「考試這種東西,盡力就好,況且……還不都是你從小給他灌輸的觀念,他才執意地要考檢察官,像哥哥一樣當警察也不錯啊,不然做生意也行。」

 

「依劭宇的個性做生意會被騙錢的……等會,你說我灌輸觀念……那也是想當法官啊!他會想當檢察官這件事也要歸在前任檢察官妳……」雷法官反駁著曾是檢察官的妻子,但是看到她拿著水果刀微笑地面對著他,又把到喉頭的話吞了回去。

 

「咳,總之呢,不管考試結果如何,我們都要陪著他走過這段路。」也許要考個二年、三年……

 

「我對劭宇有信心,其實他還蠻常有驚人之舉的……」

 

雷母話還沒說完,小兒子的確有驚人之舉。

 

從樓梯口傳來巨響,邊拿著書邊背法條的他,一個不留神便沿著樓梯從二樓跌到一樓。

 

此時距離國家考試只剩一個禮拜。

 

■■■

 

「咳,我沒事,我一個人考試沒問題的,好,晚上跟徐叔叔他們一起吃飯,我知道。」箴彥掛上電話,望著七月的豔陽發呆,再過幾十分就鐘就要進考場了,他卻沒有什麼動力。

 

身後突然有個人拍他的肩,「嘿,箴彥。」

 

轉頭一看,是二個高中好友。

 

「維琪、薪宸?」箴彥詫異地道,明明沒跟他們說他今天要考試,怎麼……

 

薪宸看出他的疑惑,笑道,「我們自己查日期跟地址過來的,誰叫你這一個月都在閉關,雖然幫忙不上什麼忙,不過遞茶水跟跑腿就讓我們代勞吧。」

 

他看著他們心中頓時感到一股暖意,果然朋友還是老的好。

 

一旁的維琪則從剛剛就一直上下打量著箴彥,「也難怪你沒叫我們來陪考……那個愛漂亮的簡箴彥今天竟然邋遢成這樣……」

 

維琪口中說的邋遢,其實也只是箴彥今天穿T恤上衣加牛仔褲,臉上掛著眼鏡罷了,整體來說非常整潔,但比起平常光鮮的樣子,的確比較不顯眼。

 

「他在準備考試嘛,沒時間顧到面子,所以我們剛剛才找人找這麼久,平常的話馬上就可以從人群中發現他的身影的。」薪宸也跟著挖苦他。

 

箴彥推了推臉上的眼鏡,「你們到底是來陪考還是來取笑我的啊?而且我還在感冒中耶……夠可憐的了。」

 

這幾天都待在家裡看書,怎知前幾天陪Denny叔叔散個步吹到風回家馬上就感冒,雖不嚴重,但夏天感冒還是有些痛苦。

 

薪宸完全不理會老友的叫苦,搖著手道,「說到可憐,你還不算第一名啦。」

 

「對啊,我們剛剛看到一個更慘的考生,左手打了石膏,脖子裝了固定器,還是很認真的在看書。」

 

「這、這也太慘了吧,明年重來比較快。」箴彥一針見血地道。

 

維琪瞥見他手上沒拿著書,連背訟的字條也沒有,「我看你是也打算明年再來吧?兩手空空的,也不抱一下佛腳……」

 

「這場本來就只是熱身啊……」箴彥雙手抱胸,自信地道,「正式比賽是月底的律師考試。」

 

「……薪宸,你看這傢伙,要是今天真讓他考上司法官是不是沒天理啊?」

 

「可是聽說他的家教是那個段律師,考上的話我也不意外。」

 

「你們啊……」

 

就在三人還在抬槓抬不完時,考試的預備鈴響了。

 

箴彥一進到考場,隨即就發現坐在他身後的人正好就是剛剛薪宸他們口中的『很慘的考生』,左手打著石膏,大概是因為要低頭寫試卷的關係,脖上的固定器拿掉了,他正專心閉目養神。

 

跟他比起來自己的小感冒真的算不了什麼。

 

■■■

 

考試卷一共有七面,第一面有十四行,第二到七面有十五行,一共一百零四行。

 

題與題之間只能空一行,每一題約寫二十五行,一行三十個字,一題大約是七百五十個字。

 

考試過了十五分鐘,他第一題卻寫不到三百個字。

 

脖子好痛,沿著頸椎的神經痛到頭上,不但腦中的法條都化成一字字零碎散亂不成章的字塊,眼前的題目也模糊不清。

 

明明是左手受傷,右手卻也跟著痛,寫字速度是平常的一半……

 

他想起爸媽都勸他明年再考,也想起方才進教室前二哥還摸他的頭說,別太勉強,暈倒的話他會進去救人的。

 

他還想堅持下去,可是真正寫考卷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渺小與無力,不是受傷的關係,而是他還沒有準備好。

 

翻頁要繼續寫下一題時,像是老天爺在嘲笑他般,筆從他的左方掉到地面上,他轉身想彎腰撿筆,卻因為左手石膏卡住而非常不順利,他無助地往前方看,想尋求監考官的幫助,沒想到坐在講台上的監考官正在打盹。

 

其實他有別隻備用的筆,只是地上那隻是他的幸運筆……

 

真的只能放棄了嗎?他心想。

 

正想拿起另一隻筆繼續作答,只見坐在他前面的考生彎下腰,拾起他的幸運筆,為避嫌,他沒有轉頭,只把手伸至後頭給他。

 

不過,還附加了一句話,「加油。」

 

只是一句陌生人的加油聲,卻讓他有繼續下去的動力。

 

考試一連考了三天,他都沒跟坐在對面的考生講到話,因為對方幾乎每科都提早交卷,而他是每一科都到鐘聲響起後才交卷。

 

他很遺憾,沒能跟他說聲謝謝。

 


 

■■■

 

 

 


 

「結果還真的給你考上了……你不是說你都亂寫的?」

 

「準備考試不可能把全部的書都看完、全部的法條都背完,遇到不會的就要會掰,不過……也是要有實力才掰得出來,可能這次閱卷的老師喜歡我掰的東西吧。」

 

「台灣的司法界要沈淪了……」薪宸假裝哀痛地道。

 

「我又不會去受訓,我想當的是律師啊。」

 

「那還不是一樣,黑心律師……」

 

「你說什麼?」箴彥微笑。

 

「沒事沒事,噢,別忘了,考上的人要請客啊!」

 

「對了,那個左手掛彩的考生竟然也考上了耶,他剛好坐在我後面,號碼差一號。」

 

「簡大律師──請別扯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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