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lk VII.

 

 

有人說,世界上有三種『師』信不得,風水師、算命師和律師,簡律師很早就決定要踏入這一行,關於這個行業的黑暗面也早就見多、聽多,即使這是個眾人認為靠舌粲蓮花的嘴,昧著良心也能賺錢的職業,身邊也的確有人這麼做,但是,他沒有。

 

檢察官代表公平正義,律師何嘗不是?只是律師是在站在當事者的立場,每每看到當事者來求助,那無辜、無助的眼神,就像看到快滅頂的溺水者,但你不知道把他救上來後他會不會忘恩把你踢下去。

 

--律師是個更需要摒棄私人感情看案件的職業。

 

檢察官有警方及調查員可以動員,又基於偵查不公開的原則,律師經常是在人要被羈押了才初次與當事人碰面,什麼也不知道,直到起訴後才能看到偵查的卷宗。

 

每當一個人徹夜寫訴狀時,簡律師都覺得自己像個沒拿槍就上戰場前線的人,能依靠的,只有追求真相的心。

 

但處理這個案子的時候,他知道有另外一個人也是這麼辦案,深夜裡他欣慰地笑了,不管誰勝訴誰敗訴。

 

真相,到審判終了時一定會出現。

 

「保持法庭肅靜!」簡律師話說完後,法庭立即鬧轟轟的,聶法官便趕緊大聲道。

 

待法庭內安靜後,簡律師清了清喉嚨再次重複問道,「盧法醫,可以請你先說明你跟被害者的關係嗎?」

 

「我不認識被害者。」

 

盧法醫的語氣與方才相比有些微浮動。

 

簡律師露出『早知道你會這麼說』的微笑,他把資料袋中的照片拿出,一張張戴著口罩的男子在案發現場附近徘徊,他接著道,「這是在事件發生過後拍到的照片,我知道你一定會說這照片中的人不是你,所以我連他開的車的車牌也照了下來,我相信,現在法院停車場內一定有這輛車,盧法醫可以請您解釋為什麼你會三番兩次出現在這邊,而且還躲避警察鬼鬼祟祟的樣子嗎?」

 

「我、我回現場找東西,上次勘驗時有東西掉在現場,也不是刻意躲避,只是不想勞煩他們。」

 

薑是老的辣,盧法醫這套說詞聽來是煞有其事,不過簡律師也不是初出茅廬的新人律師。

 

「可以請問是什麼東西嗎?」

 

「我的……手錶,這手錶不便宜的,隔天就發現掉了,會一再去找就是因為找不到。」

 

盧法醫認真地道。

 

「手錶啊,隔天發現掉的?」

 

簡律師再從袋子中拿出另一組照片,是另一個地點,但上面並沒有照到盧法醫,「我記得事件隔天的報紙上有兩件重大社會新聞,一件就是本案,另一件是個溺水案,兩案都是當天你驗屍的,報紙上還有訪問,可是你卻沒有到這個地點尋找……手錶,可以請你解釋一下原因嗎?」盧法醫當場僵住。

 

簡律師的漂亮答辯及相當有力的證據,使得法官宣佈休庭,待檢方重新偵查後再審。

 

宣佈休庭後,雷檢察官怔在原地,他怎麼也沒想到盧法醫會是涉案人,這麼說,他先前所憑依的鐵證全都變得不可靠。

 

「雷檢察官,你怎麼了嗎?」旁人見他一動也不動便問道。

 

「不……我沒事。」

 

真相,他要的不是輸贏,是真相。

 

■■■

 

驚爆出法醫涉案的可能性後,檢察長立即多委任二名檢察官偵察此案,並由倪法醫再重新開棺驗屍。

 

結果發現盧法醫涉嫌偽造驗屍結果,死者主要死因是服用藥劑而死,死亡推定時間也要更往前推三個小時,高昇志也因此有了不在場證明。

 

至於死者與盧法醫之間的關係,的確匪淺,他們有婚外情與金錢方面的往來,其實高昇志會與女友吵架便是因為發現他們之間有第三者,他初次原諒她,二次、三次仍發現不軌,便互相大打出手,女方在得知男方堅持與她分手後精神狀況極不穩定,鬧著要自殺,卻又不想男方在她死後茍活,便威脅盧法醫幫忙她在死後佈下看似他殺且嫌疑犯指向高昇志的佈陣,會一直重回現場,主要是雷檢察官對此案認真,常回現場再度堪驗,他怕事情曝光,所以頻頻回來看哪邊沒有處理好。

 

以上皆是由盧法醫供稱,全案目前仍在審理中,但關於高昇志的部分則在二審後便宣判無罪。

 

雷檢察官唸著法醫二度勘驗的報告,懊悔又羞惱,氣是氣自己,如果自己能再仔細一點應該可以發現偽造的文書,同時他也鬆了一口氣,幸好沒有造成冤獄,雖然羈押時的國賠問題他又要被檢察長罵上好一陣子。

 

「被告,高昇志,無罪釋放。」

 

被告當庭釋放,簡律師走前與他握手,而高昇志則擁著他嚎泣。

 

雷檢察官欣慰地看著他們,心底還有點驕傲,他喜歡的人是這麼令人敬佩的一個律師,可是當他一轉頭,看到旁聽席上的人後整個心情又大逆轉了。

 

「段律師?!」他不禁脫口而出。

 

■■■

 

「我有話想跟你說。」

 

離開法庭後,雷檢察官面色凝重地拍著簡律師的肩。

 

現在出去的話外面都是記者,所以他們在法院內陰暗的一角談話。

 

「是段律師託你這件案子的對不對?」簡律師眼神直視著對方,「對。」

 

「他逼你的?」說這句話的同時,雷檢察官也把對方逼得緊貼著牆。

 

「他沒有逼我,我說過,沒有任何人可以逼我接我不想接的案子,我自願接的,我沒辦法拒絕他的請求。」

 

簡律師說這句話的同時緊閉著眼,有些痛苦的樣子。

 

「那、那天你……騙我?!你說跟他是去敘舊!」情感上貞潔的他,沒有辦法忍受愛人對他說謊。

 

「對不起,我一向公私分明。」

 

「你是怕我知道段律師委託你的會影響到我辦案?」

 

「劭宇,太過感情用事是你的缺點,所以我不希望你太早知道。」

 

「段律師跟你到底是什麼關係?」雷檢察官抓著簡律師的律師袍大聲道。

 

到底是什麼關係讓他必須要欺騙他?雷檢察官不懂,他只是想相信他……

 

簡律師仰望著他,碧綠眼底閃過一幕幕故事般。

 

「他……可能是我這輩子即使生命走到盡頭,也都無法忘記的人……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

 

簡律師說完淡然一笑,便拍拍袍子離去,徒留下雷檢察官在原地。

 

「箴彥!」雷檢察官的手用力槌向牆,手上的痛覺沒有比心上的更痛。

 

■■■

 

在市與縣的交界處,快速道路旁,倪法醫與夏教授的家就坐落於此,一幢四層的樓房,會住得離上班地區這麼遠,主要是因為家裡在幾年前開始養小條紋的關係。

 

有外人接近但門鈴還沒響時,名叫小條紋的大麥町犬就開始吠叫,牠是個很不錯的『守門員』,裡頭的夏教授聽到聲音走出門鈴也同時響起,時間接近九點多,邊疑惑著是哪位客人邊打開門,如果有危險的話,身後的大狗會馬上飛撲上去。

 

小條紋並沒有狂吠,反倒尾巴還搖個不停,所以,門後的人並不是個危險人物。

 

「雷檢察官?」夏教授驚呼,讓他意外的並不只有這個時間點他出現在這,還有他憔悴與疲憊的面容。

 

「夏教授晚安……老倪不在嗎?我今天一直找不到他所以……」雷檢察官因為疲累,講話的聲音也有氣無力的。

 

「他今天跟其他法醫正在開會……你也知道,就上次那件案子……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我也還在等他,雷檢察官你沒事吧?」夏教授覺得這個精壯有一百八的檢察官,今天看起來卻比他還要虛弱,風一吹就會飄走似的。

 

「啊……這樣啊,那我不打擾了,晚安,夏教授。」

 

雷檢察官給夏教授一個慘淡的微笑後,轉身便要離去。

 

「雷、雷檢察官,要不要進來喝個東西?我想友並應該就快回來了。」

 

面對夏教授的笑臉,雷檢察官難以拒絕地進了門。

 

■■■

 

喝著夏教授親手泡的花草茶,身體覺得暖烘烘的,再加上坐在對面的夏教授不時投以微笑,雷檢察官忽然很羨慕起他的學生,在大學時代他從沒遇過笑得這麼溫柔的教授。

 

感受到他的體貼,心情也稍稍舒緩些。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坐著,雷檢察官很想找人傾訴什麼,但是面對夏教授總沒辦法像對倪法醫那樣全盤供出。

 

結果他沒開口,夏教授卻開口了。

 

「雷檢察官……我不像友並一樣懂得那麼多,雖然都上了年紀,可是其實除了動物的事以外,我做事都很笨拙、講話也常詞不達意。」

 

雷檢察官看著一點也沒有教授樣子的他,夏教授跟倪法醫同年的事,他知道時還嚇了一跳,看起來這麼年輕……「可是今天我想講個故事給你聽。」

 

夏教授仍舊微笑道。

 

雷檢察官把喝完的杯子放在桌上,瓷器與玻璃桌墊因碰撞發出一聲清響後,夏教授便開口說這個故事。

 

「有個男孩叫小郁,他有很多住在同一個身體裡的朋友,但其它朋友卻沒有幾個,有天,他總算交到一個朋友,他叫做……小倪,雖然發生了一些事,但小郁非常喜歡小倪,可是因為自己同個身體的朋友們而不能告訴小倪,於是他選擇離開小倪。

 

等到有天那些朋友們選擇離開他,說是對他好,他總算可以擁有自己的一個身體時,他又怕了,很喜歡、很喜歡,但是他不敢說,這種矛盾的心情下,另一個人在他身體裡出現,小郁都叫他Friday,因為他誕生的那天是星期五。

 

Friday是個急驚風,過沒幾天就拖著同樣的身體來找小倪,說小郁喜歡他,小郁在暗處又怕又羞,直到小倪說出當年他留下的信物的事他才出來見人,兩人也開始交往,兩人,不是三人。

 

小倪與Friday第一眼就不合,即使是在交往中,Friday也有Friday的私生活,小倪看著他以同樣的身體出現在各處非常生氣,雖然他沒跟小郁說,但他多少也看得出端倪。

 

他沒有辦法讓Friday離開,Friday其實幫他承擔了很多事,但他也不希望看到小倪生氣懊惱,跟小倪提分手的那天,他是流著淚的。

 

『我不會跟你分手的,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寬宏大量能接受你跟他、沒有人比我更奇怪把這種事視為平常、也沒有人比我更愛你了!』小倪義無反顧地這麼說。

 

最後,小郁、Friday和小倪,到在現還是生活在一起,也許可以加個幸福美滿地。」

 

夏教授的眼瞇著笑道。

 

這是雷檢察官第一次聽他們之間的故事,以前問起倪法醫他總是打哈哈帶過,原來倪法醫是這麼奉獻式地、付出不求回報地愛著對方。

 

見雷檢察官久久沒有反應,夏教授這時不好意思地道,「這個故事有點無聊吧?」

 

「不……我覺得很感人。」

 

雷檢察官認真地道。

 

「雷檢察官……我跟簡律師有點交情,我們是打網球的球友。」

 

「咦?」這件事他也是第一次聽說。

 

「雖然只有打網球時才會見面,二、三年下來,我覺得他是個近乎無可挑剔的人,職業是律師,長得俊美,說話得體,待人也和氣,像他這樣的人不該有嘟嘟的眼神……」

 

「嘟、嘟嘟?」突然冒出個奇怪的字彙,雷檢察官還以為自己聽錯。

 

「啊,嘟嘟是我們家幾年養的金魚,牠的伴侶瘦瘦先去世了,他的眼神變得很不明亮……每天都對著鏡子發呆……」

 

「這、這樣啊……」雷檢察官努力地在腦中對照著金魚的眼跟簡律師的眼……

 

「所以我每次都在想,如果能有個人讓簡律師開心、幸福就好了……最近雖然他比較少來打球,可是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很開心地跟我聊天,我記得好像是聊他最近宵夜都吃不到熱的……」

 

雷檢察官低著頭,好像知道該怎麼做了。

 

■■■

 

「開會累死我了……我明天一定要裝病請假!」到快十二點才回到家中的倪法醫,一進門就像小學生般任性地叫道。

 

夏教授邊幫他脫大衣邊道,「如果真的很累的話我幫你請假好了,可是我也要請假,這樣才能照顧你。」

 

看著這個善良得就像小天使般的另一半,倪法醫偷啄著他的嘴。

 

「我好啦!我恢復元氣了!」

 

「恢復就好。」夏教授紅著臉說,「對了,雷檢察官剛剛有來找你……」

 

「啊--我差點忘了小雷,他有怎麼樣嗎?完蛋,他一定看到段律師了,他這個孩子一定頹喪到不行……我要好好給他開導一下。」

 

「我已經幫你代課囉。」夏教授微笑著。

 

「咦?」

 

■■■

 

「其實當初小雷第一次來找你的時候,你就知道小雷一定是『煞』到他了吧。」牛郎邊煎著倪法醫的宵夜培根蛋邊道。

 

「看不出來的話,我還是法醫嗎?」翹腳等待的倪法醫用鼻孔噴氣。

 

「怎麼說?」

 

「小雷那二顆眼珠啊,活人不會有、死人也不會有,只有戀愛的人會有。」

 

「聽你在胡說--啊。」

 

牛郎輕聲驚呼,有一片培根煎焦了,他為了不讓對方發現,連忙再繼續說,「可是你其實是不希望他追他的吧,才會一直亂玩把戲。」

 

「我只是想確認小雷到底是不是真的愛上他,不只是單單發情罷了,對簡律師發情的代價不低啊,到最後一定會分手,而且日後對他八成還是難以忘懷,拚命拿現任情人跟他比,可是沒想到小雷他這麼認真……唉。」

 

牛郎把焦掉的培根藏在最下面,端著餐盤上桌,「那他們最後到底會怎樣啊?簡律師跟段律師的關係好像不是那麼易切斷……」

 

「我也不知道,只能拿者花圈或耳塞等待了。」

 

倪法醫把培根蛋全數吃下。

 

「在一起就給花圈,沒有在一起的話……」

 

「塞耳塞,好好安慰小雷。」

 

■■■

 

叮咚。

 

簡律師急急忙忙地打開門,這次電梯比他快,雷檢察官早已站在門外,手上還提著宵夜,比較不一樣的是,這次記得用保溫盒裝著。

 

「箴彥,晚……」

 

「劭宇、你,你怎麼不接電話呢?!」簡律師著急地搶先道。

 

「啊啊!」雷檢察官慌亂起從上衣口袋拿出那隻手機,打開後不是眼前簡律師的照片,畫面一片漆黑。

 

「又沒電了!最近這隻手機明明充飽了電但待機沒多久就沒電……」

 

「我從昨天離開法庭後就一直打……」

 

「我今天早上有充電!我發誓!」雷檢察官舉著右手道。

 

簡律師輕笑,拿過他手邊的宵夜走進門,雷檢察官也脫鞋跟在後頭。

 

「換隻手機吧,我買一隻送你,當作是分手的餞別……」

 

「分手?」

 

「是啊,你今天……不是要來談分手的嗎?」簡律師沒有回頭,語調聽起來像有人打了一記重拳在的腹部似的。

 

「不、你誤會了,我是來把事情說清楚的。」

 

簡律師轉頭,眉間有些鬱悶,「可是……我想你應該知道跟我分手的答案了。」

 

「段律師……你……愛他?」雷檢察官帶點膽怯地問,即使答案可能是肯定,但這是重點、核心問題。

 

「我崇拜他……我尊敬他……我想成為他……」簡律師在房裡來回跺步,下一步又比上一步更重,「現在、現在,我……我不愛他。」

 

「那……」雷檢察官看著簡律師陷入一種情感糾葛交纏、翻覆狀態。

 

「我曾愛過他,很早就被拒絕過了,這是當然的,電視上徐市長跟段律師這對全國有名的情侶可不是偽造的。」

 

簡律師自欺似地笑了,「雖然被拒絕,可是他就像釘在我腳上的刺,把看得見的地方剪掉,肉裡面卻還隱隱作痛。」

 

雷檢察官不忍地走近他,簡律師卻又拉開彼此的距離。

 

「我開始與人交往,每次都是對方先告白,也是對方先提分手,不管我多麼努力的投入、付出,總是被對方說『你的心裡沒有我』、『你心裡有個任何人都進不去的地方』、『雖然你對我很好,但我們還是分手比較好』,幾次之後,我迷茫了,只要讓我不孤獨一人就行……誰都好……」

 

跟與人分手相較,孤獨讓他的心更痛。

 

簡律師對雷檢察官是完全敞開地講,毫無保留,因為這次若分手,他想,他會懷念他的,所以即使是臭名也好,他也希望他記得他。

 

「看輕我了吧,雷檢察官……」如落葉飄下的話語,他也跟著飄下了,又必須回到孤獨的狀態。

 

「我沒有看輕你,覺得一路過來,你其實比誰都還要痛苦吧……」而我卻沒有發覺,逕自徜徉在戀愛狀態中,雷檢察官暗罵自己。

 

簡律師直搖頭,「別把我看得那麼高尚,你知道嗎?剛開始交往的時候,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且還是個檢察官,我一度覺得你很麻煩,說要給我承諾的時候,我還怕你拿出合約給我簽……」

 

話都說這麼盡了,快說分手吧,簡律師暗自道。

 

「可是我不認為你沒有喜歡過我。」

 

這句話雷檢察官說得堅定,像是手上握有什麼鐵證。

 

「你沒有證據!」

 

簡律師這麼說的同時,場景彷彿置換到法庭上,他是被檢察官問話的嫌疑犯,已經沒有武器,對檢察官的逼問只能大聲地反駁。

 

「有,我有!就是『我喜歡著你』,你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包括對段律師的……過去,我都感覺得到!」

 

雷檢察官握緊拳頭,「你開心、我也會開心,你痛苦、我也痛苦,我怎麼可能看著你痛苦不陪在你身邊呢?在你拔掉那根刺以前,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不會跟你分手!」

 

簡律師迷茫地看著他,連眼淚滑下都不自覺。

 

雷檢察官伸手要擦去時,簡律師讓自己倒在那他以為再也抱不到的胸膛中,靜靜地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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