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海風的甜度

青木大概是小笠原教過最古怪的學生。

他絲毫不害躁，鶴立雞群地站在小學生中間，認真的表情感覺比小笠原這個師傅還嚴肅。

開始上課後，小笠原照往例讓大家靜坐十分鐘，主要是讓學生能沉澱浮躁的心情，集中注意力在接下來的課程。

要讓這個年紀小朋友們閉上眼口乖乖地坐十分鐘可不是件易事，坐姿扭來扭去的、講悄悄話的、偷偷拉前面女生頭髮的小笠原都遇過。

可是，坐下來不到三分鐘就大剌剌地睡著，還打呼吵得全班都睜開眼盯著他看，這種情況小笠原還是第一次遇到。

不過，再怎麼說現在也是上課中，小笠原為了維持教師的尊嚴與教室的秩序，把臉一板，走到他面前。

「青木快起來，喂，青木、青木！」

「老師，他睡得好熟喔──」

「打呼的聲音比我爸還大聲耶！」

叫也叫不醒，小笠原便伸手用力搖晃他的肩膀，「青木，起來了！」

青木這才悠悠轉醒，還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邊的口水，樣極了貓咪洗臉。

他抬起頭，面對師傅微慍的表情卻報以一抹歪頭傻笑。

「咦？要吃飯了嗎？」

全班一陣如海嘯襲來的大爆笑之後，小笠原就叫他到後面罰站。雖然從青木的表情看來就知道，他其實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罰站。

站了十幾分鐘後，小笠原才讓青木歸隊，要他拿起木劍試著練習基本動作，可是在揮劍之前，眼前就有許多問題得先解決。

小笠原看著他的姿勢，像是看到什麼不堪入目的東西似地，眉頭深鎖搖了搖頭。

「師傅，手這樣拿不對嗎？」

「不只手不對，從頭到腳都不對。頭要抬，背挺直，你的脊椎弓成這樣要怎麼揮劍？」

青木無辜地道，「對不起，我本來就這樣……」

「就算是日常生活也不可以駝背啊，對身體不好，」小笠原出手矯正他的姿勢，「背要伸直，一開始可能會不習慣，但是久了之後會發現，這樣的姿勢才比較輕鬆。」

小笠原一不小心花了太多時間在青木身上，直到身後的學生嚷嚷著都動作練習好了，他才趕緊回頭。

不過，才一會兒沒盯著青木，他又恢復成原來駝背的模樣，用詭異古怪的姿勢揮劍。

小笠原感覺得出來，青木是真的很想練劍道，但他的行為卻背道而馳，比一個小學還沒有自制力。

然而，課程結束後，青木幫忙收拾道場，小笠原沒主動要求，他竟又開始擦起地來，把剛剛上課弄髒的地方再擦一次。

沒有自制力但卻很有毅力？

現在的大學生都這麼特異獨行嗎？小笠原真的無法理解。

█　█　█　

「哈哈哈哈──」

聽了青木的事後和田大笑不止，這笑聲還讓廚房裡的新垣都跑出來看，看到底是什麼這麼好笑。

「和田你別笑啊，我正想問你呢，你認識青木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嗎？」

和田雖止了笑聲，但笑意還掛在嘴邊，他曖昧地道，「大概是吧，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常常弓著背。噢，不過別看他矮矮的，他挺會跳高的。」

「跳高？」還真看不出來，小笠原一度還以為青木沒有什麼運動細胞咧。

「結果他昨天住你家還發生了什麼事啊？」

見和田一臉笑咪咪等著聽好戲的樣子，小笠原總覺得自己掉進了陷阱。

「老實說，還有一件事，這是青木身上最奇怪的事。」

「噢？什麼事？」

「昨天吃完晚飯後，我放了洗澡水，要他先去洗澡，但不知為何，他一副不太想去的樣子。我起先還以為他是客氣，但後來發現他是真的不想去，可是做了整天的家事、還練劍道，他身上全是汗，還是得洗個澡啊，我就把他拉進浴室……」

「然後呢？」

「我就站在外面等著，聽見他脫了衣服，舀了盆水往身上沖，還想著他總算開始乖乖洗澡的時候，他突然衝出浴室，什麼都沒穿，大叫著『我洗好了』，然後拚命扭動身體，想甩開身上的水……」

和田聽到這裡，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

小笠原無奈地道，「難道他不知道有個東西叫『浴巾』嗎？」

「我記得青木有說過他討厭洗澡，沒想到真的這麼討厭啊。」和田邊擦著眼角邊道，「不過，青木是個好孩子吧？他應該有幫上你的忙吧？」

「這倒是，」小笠原點點頭，「早上他幫我掃地擦了櫃子，我要出門去大學上課前，他還說會再到附近找青。」

「青木找青……好像什麼繞口令。」和田笑道。

「都已經兩天了，還是沒有什麼青的消息，牠到底跑哪去了呢。」

雖然才短短相處幾個月，小笠原愛護青的心情溢於言表，如果青就這樣再也不會回來的話，他一定會失落好一陣子。

其實這兩天，小笠原都一直有種青就在身邊附近的感覺。

所以他還沒有絕望。

「你放心，青一定會回來的。」和田安慰他道。

「我在想要不要做個尋貓啟事……」

「唔，也是可以啦－－」

兩人話說到一半，白兔店門被碰地一聲打開，青木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

「青木？」小笠原見狀驚呼。

和田繞過吧台走向前，「青木你怎麼了？呃，你手上拿著的是？」

「師、師傅，有你的電話！」

青木走到小笠原面前把話筒拿給他，但那並不是行動電話，而是小笠原家裡的家用電話。

他把整台電話拆了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