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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宏睿從國中三年級時開始補習。
 
那時學校的數學老師講課讓他有聽沒有懂,原本就不算擅長的數學因此分數呈等比級數下滑。
 
坐在沙發上的陳行舜看著成績單,皺起了眉頭,調整了姿勢,坐得更沉了。
 
「爸,我數學真的有些不太懂……」
 
他的話還沒說完,父親就草草下了結論。
 
「真的不行的話就去補習吧。」
 
陳宏睿有點失望,他原本想問能不能問爸爸問題,回到房間後才想起爸爸是法律系畢業的,搞不好很久沒碰過數學了,怕在兒子面前出糗,便叫他趕快去補習。
 
這個幫父親解套的設想,讓他輕笑出聲。
 
他一邊笑一邊靠著牆蹲了下來,不留神地擠壓到心裡深處的某個名為親情東西。
 
就像擠檸檬一樣,有股酸酸汁液流了下來。
 
兒子揣摩、臆測父親的想法,是他們家重要的一種親子交流。
 
——單方面的。
 
陳宏睿開始補習後,連晚餐都在外面吃,就算回家了,陳行舜也不會從書房走出來,父子相處時間少得可憐。
 
這天補習班下課後,陳宏睿搭公車前繞個路,想去買廣東粥當宵夜,看到一個步履維艱的身影從小巷裡走出。
 
對方穿著A中的制服,嘴邊鮮紅的血漬還未乾,左手撫著側腹,右腳一拐一拐的前進。
 
兩人距離越來越近時,陳宏睿看到制服左胸前三個繡字——『溫翊嵐』。
 
擦身而過的時間不過短短數秒,那副影像卻在他腦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像隻鬥敗的狼,孤獨吃力地行走在荒原中,他不需要別人的幫忙,因為他不服輸的眼神說,他總有一天會全部討回來的。
 
再回頭時,溫翊嵐的身影已消失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中。
 
原本,陳宏睿只當他是無聊的考生生活小插曲,就像看到報紙社會版幫派械鬥、國際版國家內戰之類的新聞一樣,誇張得像是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毫無真實感。
 
他會對於未知的事物會感到好奇、神往,但也僅止於柵欄外。
 
他從未想過要把手伸進去。
 
或者,應該說是伸出去。
 
 
「補習街離A中學很近啊,你會常看到他也不意外。」
 
今天陳宏睿不用補習,而莎莎本身是個擁有外星腦袋的數理資優生,從不用花多餘的時間學習,溫翊嵐的話題就這樣一直延續到放學後的冰店。
 
C中在市內名校升學率排行第三,比起升學,C中的學生更熱衷其他活動,社團活動特別興盛。但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沒參加任何社團,放學後總喜歡找間店閒聊打混,夏天的據點便是這間冰店。
 
穿著吊嘎翹腳正在看棒球比賽的冰店老闆很有個性,喜歡推出各式各樣的冰品與活動,不過受好評的新口味並不多,陳宏睿嘗試過一次焦糖貢丸涼麵冰後,就失去了挑戰新口味的信心。
 
老闆最近推出的新活動是『臉盆冰大賽』,只要吃完一個臉盆的冰,那盆就算你免費,還會把你的名字跟學校大大地寫在牆上,但這獎品實在太爛了,聽說到現在還沒有人想要挑戰。
 
他們走到習慣的角落位置,點了店內兩個招牌冰,陳宏睿把綜合黑糖冰挖空一個山頭後,才滿足地開口。
 
「我其實也沒那麼常遇到他啦,國三的時候只看過一、二次,上高中後,也是最近才又看到他。」
 
冰店冷氣開得有點強,莎莎吃了幾口芋圓粉圓冰覺得頭痛,只好拿著湯匙不停戳著刨冰。
 
「然後呢?你找他想做什麼?」
 
莎莎認識陳宏睿這麼久,有時候還是搞不懂他在想什麼,看似一切都無所謂的模樣,卻對成績很執著,差兩三分他都很在意。他不喜歡運動,最常靠在窗邊發呆看校隊打籃球,可是又會突然對同班的校隊隊長提出一針見血的籃球戰術建議。
 
這其中最神秘的是陳宏睿的家庭,莎莎只知道陳宏睿家裡只有他跟他爸,爸爸是個法官,其他一概不清楚。
 
大家聊天聊到相關話題時,陳宏睿從不避諱談自己家裡的事,但總是用巧妙的話術沒透露出任何情報,不著痕跡地把目標轉移到別人身上。
 
即使是目中無人、毒舌至極的他也沒膽去問陳宏睿這件事,莎莎想,一個人把秘密藏得這麼深這麼隱密就是不希望被看到吧。
 
再者,他們倆的交情可能也不到陳宏睿想吐實的程度。
 
轉眼間,陳宏睿就把冰全都吃完了,笑瞇瞇地推了推眼鏡,「也沒做什麼啊,總不可能找他打架吧哈哈,只是想認識他啊,你就沒有『這個傢伙好有趣好想認識他喔』的感覺嗎?」
 
「有啊,愛因斯坦。」
 
「……那可能要觀落陰。」
 
「呿——」
 
莎莎完全不相信對方什麼好想認他的狗屁理論,反駁道,「我認識你這麼久,從來沒聽過你說想認識誰,而且還是男的?」
 
「男的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陳宏睿一臉理所當然,反倒讓他有點不知從何開始吐槽。
 
「啊,快六點了,我先回去了。莎莎,你有認識的人再幫我介紹一下啦!」
 
「快滾吧你。」
 
陳宏睿抓起書包快速閃人了,莎莎瞄了一眼冰店牆上的月曆。
 
——果然是十五號。
 
陳宏睿家裡還有另一個謎。
 
莎莎不經意地發現這個規律,每個月十五號,不管那天有什麼事,陳宏睿都會在六點前趕回家。他猜,如果那天要補習的話,他八成也會蹺掉吧。
 
莎莎是在國中填寫家庭資料卡時,才知道陳宏睿的媽媽過世的事。
 
伸手接過陳宏睿的資料卡,要往前傳時,那明顯的『母歿』兩個字讓他移不開目光。
 
「莎莎,把資料卡往前傳啊。」
 
「你媽媽……過世了?」
 
「嗯,對啊。」
 
「你怎麼沒跟我說過?」
 
「為什麼要特地說出來好讓別人提醒自己媽媽死了呢?」
 
直到那天他才發現陳宏睿根本不是沒個性任人捏扁搓圓的白麻糬,而是裝成看似無害卻一刺就爆的氣球。
 
但也只有那一天、那一刻而已,下一秒他又恢復笑容,跟大家笑鬧。
 
莎莎拿著湯匙繼續玩弄著已經融成一碗湯的芋圓粉圓冰,不管轉了多久,芋圓還是芋圓,粉圓還是粉圓,不會變成包心芋圓。
 
到底是什麼事,讓陳宏睿非得在每個月十五號六點前趕回家呢?
 
莎莎可以解開高三的超難數學題,卻可能永遠解不開這個謎題。他的家庭成員完整,沒有詢問關心的資格。
 
莎莎倏地停下手,忽然注意到什麼。
 
「幹這傢伙沒付錢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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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溫出場帶來歡樂O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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