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

舊校舍後方傳來流暢的吉他聲,搭配上介於男孩與男人間的特殊青澀嗓音,雖是兒歌也別有一番風味。

這首曲子練習進度就跟兩人的友情進展一樣順利。

陳宏睿默背下了他會過來的時間跟規則,溫翊嵐則記住了他喜歡的飲料,有時候過來就會帶上一罐。

一曲結束後,不知道來了多久的溫翊嵐順手遞上飲料當小費。

「喏,麥香奶茶,十元的。」

「啊,謝啦!」

「福利社沒賣十元的麥香奶茶,我還要走去中廊那邊投,十元的真的有比較好喝嗎?」他忍不住抱怨。

陳宏睿插下吸管幾乎喝了半罐才開口,「當然有比較好喝啊,喜歡麥香奶茶的人都喝十元的!」

溫翊嵐瞥了他一眼,語帶促狹地隨口回應,「喔,是喔。」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一定想說我把大罐的裝進十元包裝裡我也喝不出來吧?早就有人這麼做過了。」在國中時,莎莎就曾經這樣惡整過他。

「結果?」

「我當然有喝出來啊,味道就是不一樣嘛!」

溫翊嵐才不信他,一臉『你騙肖A(你騙誰啊)』的表情,逕自打開可樂牛飲。

陳宏睿得意一笑,真理不需辯解,便繼續撥弄著吉他。

兩人在小天地相處的時候常各做各的事,偶爾講上一兩句話,在適當的時機閉嘴。他們就像認識許久的老友般,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想說話,什麼時候想閉嘴。

「你『兩隻老虎』彈得很熟了嘛。」溫翊嵐喝完可樂後,轉頭問他。

「對啊,練到我作夢也在唱這首歌,而且還是變奏版的。」

「噢?唱來聽聽啊。」

「啊?」陳宏睿愣了一下,「我只會哼不會彈耶。」

「那就哼來聽聽啊,原版的都聽到耳朵長繭了。」

對方都這麼說了,陳宏睿只好負起責任,隨口哼哼變奏版的兩隻老虎。

溫翊嵐邊聽邊點頭,無意識地打著節拍,「還不賴嘛。」

「真的?」

「再唱一次。」他伸手把陳宏睿的吉他拿過來,「我幫你伴奏。」

陳宏睿有點驚訝,對方竟只聽一次就可以為他隨口哼的曲子伴奏,這得需要絕佳的音感才辦得到。

「你也太厲害了吧,音感這麼好,吉他又強,真的不加入吉他社嗎?」

「不要,我早就不彈了,」溫翊嵐撇撇嘴,把吉他還給他。

「為什麼?」

「喜歡吉他是前一個,我現在的女朋友比較喜歡爵士鼓。」

「你還會爵士鼓喔?」

「才剛學,我表哥教沒幾下就說我是白痴他不想教了,」他罵了一句髒話後,瞄了眼手錶,「我差不多該去找我女朋友了了,你今天不用補習喔?」

「對啊,我今天不用補——啊!完蛋!」陳宏睿看了下時間,差點從椅子上跌下。

「幹嘛?怎麼了?」

「我六點前要趕回家!」他著急地收拾東西,現在都五點五十了,雖然走路回家只要五分鐘,但從舊校舍走到大門口也要快五分鐘啊。

「你家在哪?」

「四維路那邊。」

「那我載你啊,機車就停在後面。」溫翊嵐指了指後面的圍牆。

「怎麼過去啊?」話剛說出口,陳宏睿才發現自己好像問了個很笨的問題。

「翻牆吧,好學生。」

溫翊嵐三兩下就爬了上去,跨坐在牆頭,夏末的夕陽在後方染了一副色彩絢爛的背景,搭襯著他回頭,那抹桀敖不馴的笑容。

陳宏睿似乎能理解為何他還沒學會爵士鼓,那個女生就喜歡他的原因。


溫翊嵐只花了三分鐘就把陳宏睿送到家門口,仰看著獨棟獨院的陳宅,他嘖嘖讚嘆。

「你家好大喔,這三層樓都是你家?」

「對啊……房子很老了啦,好像是我爺爺的。」

「還好吧?也沒我家的公寓老啊。啊,你不是有急事?我也要走啦。」

「謝謝你送我回來!」陳宏睿默默補了句,雖然是無照駕駛……

「謝啥,拜啦。」溫翊嵐大力一拍他的肩,就催著油門走了。

陳宏睿也轉身走進家門,渾然不知自己臉上掛著的笑容,是近幾年笑得最開心的一次。但是,就在下一刻走進家門、在玄關處看到父親的皮鞋時,臉色轉為極度驚恐不安。

他著急地跑進客廳,陳行舜正在看報,聽見聲音抬起頭。

「爸,這麼早回來啊?」客廳時鐘分針還在五十八分,電話應該還沒打進來,陳宏睿安慰著自己。

「嗯,今天事情比較少。」

「我先上去放東西再下來吃飯。」

陳宏睿三步併兩步跑上樓,東西往床上一丟就守在自己房間的話機旁。

對方一向很準時,六點一到,電話聲響起,他第一時間接起。

「對不起阿姨,我爸在家,我們再聯絡。」

沒給對方說話的時間,陳宏睿隨即掛斷電話,他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從胸口跳了出來。

爸爸應該沒發現吧?

順了順口氣,整理一下表情,陳宏睿才若無其事地走下樓。

看到父親彷彿雕像般,維持著剛剛看報的姿勢,他才鬆了口氣。

可是,當他正轉身要到飯廳準備碗筷吃飯時,陳行舜卻突然冒出這一句。

「誰打電話來?」

「剛剛那通嗎?是打錯的啦,這裡姓陳又不姓呂。」陳宏睿把預先想好的說詞端出,希望陳法官不要太追根究柢。

「嗯。」

「爸,那要不要準備吃飯了?」

陳行舜站起身,走到他身後。

「宏睿,那個阿姨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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