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衍吾這幾天沒去上學,因為上次考試成績不錯,不用再參加暑假的第二次考試,對於出席率,老師也都張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在家裡就跟個廢人一樣,吃飽睡,睡飽吃,睡不著就去打鼓。都衍吾的個性本來就有時候瘋瘋癲癲,都家上下都當他是考試完後自甘墮落,等到大學開學的時候就不藥而癒了。

日子到了星期三,安啟凡打了一通電話給他。

都衍吾立即從床上翻起身來抓住手機,但卻猶豫了幾秒才深吸口氣,按下通話鍵。

從話筒裡傳來熱鬧的聲音,有伴唱帶音樂、莉莉絲跟小八拍手叫好的聲音,還有阿廣突然拔高的假音。

「老吾嗎?你等等,我去廁所講話比較安靜。」

過了一會兒,那些吵雜聲像被隔了層膜,只剩下安啟凡的聲音是清楚的。

「老吾,你在家嗎?」

「嗯……在家。」

「有空的話要不要過來跟我們一起唱歌?阿廣、小八、莉莉絲,還有三三,大家都在。」

就差那一秒,在都衍吾要脫口說出「我要去」的時候,聽到了阿廣的聲音。

「三三快來唱,我幫你點了一首《瘋狂世界》,慶祝你逃離老吾魔掌,一路順風。」

安啟凡連忙道,「老吾,阿廣只是在開玩笑,其實三三他——」

「我很忙,沒辦法過去,小安拜。」

手機隨即傳來嘟嘟聲,安啟凡從廁所走出,看著那個沒什麼表情,卻透露陣陣低氣壓的歡送會主角,推了推眼鏡,無奈地歎口氣。

「小安,你剛剛該不會打電話給老吾吧?」甯常夏不知何時走到他身旁,低聲問道。

「嗯,可是他不想過來。那天我跟阿廣在老吾身邊,故意大聲講了三次歡送會的時間跟地點,結果他今天還是沒來。剛剛打電話過去也沒有用……莉莉絲,妳不擔心他們就這樣分道揚鑣了嗎?」

「老吾跟三三?」她揚起嘴角一笑,「完全不擔心啊。」

看著甯常夏臉上詭異的笑容,安啟凡完全不想往下問,八成又是根據她那套BL理論推斷的吧。

不過,如果現實人生也能夠像BL一樣,那就好了。

安啟凡坐回自己的位子,翻了翻歌本,幫裴世廣點了一首《不負責任(男人)的挽留》。


都衍吾把自己關在隔音室裡一整天,發了瘋著了魔似地瘋狂打鼓,毫無節奏毫無情感,像個壞掉的機器人重複著無意義的動作。

他打斷了十幾枝鼓棒,打破了他擁有的三座爵士鼓,就連碎音鈸也被他打凹了一個洞。

留下如戰地般的滿目瘡痍,都衍吾搖搖晃晃地到廚房,搬了一堆零食飲料回房間,拚命的猛吃,不要命地狂吃,吃飽了就躺在地上,喃喃自語地說出既定的事實。

「三三真的要走了。」

「是今天吧,他真的要走了。」

「三三從沒把我當朋友吧,三三沒有我也很開心。」

「但我沒有他……」

「我一直把他當作我最好的朋友,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我還在信裡寫著,五年後,我們還是會在一起吧,就跟現在一樣。」

都衍吾爬起身來,胡亂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痕跟嘴邊的薯片,他好不甘心,他對三三那麼好,還跟爸爸說要多給他放點假,結果他卻這樣對自己……

都衍吾越想越不甘心,覺得那個顧培三不值得他付出這麼多友情,他決定了,他要去把時空膠囊裡,寫給三三的信的內容改掉。

他要寫上,「五年後的三三,你一定是個大笨蛋,你一定會後悔去瑞士的!」

都衍吾說到做到,立刻行動。

他在信紙上寫下那句話,折了四摺塞裡口袋,走到花園裡向園丁借了一把圓鍬,請司機載他到那個所屬都衍吾名下的山丘上。

謝絕了司機大叔的好意,都衍吾一個人扛著圓鍬,很快地找到了那塊寫著他們六個人名字的木牌,隨即在旁邊塊長了一些新生雜草的地上開始猛挖。

時空膠囊埋得比想像中還淺,圓鍬與鐵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都衍吾把工具丟到一旁,改用雙手扒泥土,把整個鐵盒挖了出來。

還好那時候莉莉絲說要上鎖的提案被小八否決了,說她東西常亂丟找不到鑰匙什麼的絕對無法保存到五年後。

都衍吾輕鬆地打開時空膠囊,把屬於自己的紙盒拿出來。

裡面放著幾張他考滿分的考卷、橘子核爆的CD、搖研社得獎的獎盃、大家的合照,還有一條手帕。

那是一張藍紅色的格紋手帕,他平常把手帕壓在枕頭底下,總覺得這樣才能睡得心安,就像手帕的主人睡在他身旁一樣。

這是都衍吾的寶貝,所以他把它放進時空膠囊裡,好好保存。

都衍吾看著手帕發呆了半晌,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把屬於顧培三的盒子拿了出來。

不由自主地、想確認什麼地,他打開了紙盒。

盒子的體積很大,裡面卻沒放幾樣東西,光一個小書架就占掉一大半的位置。

書架是手工打造,看起來有點歪歪的,上面還刻著『三三』兩個字。

都衍吾沒想到三三會把送給他的書架放在裡面,難怪這麼大一箱。

箱底壓了幾封信,最上面那封寫著『給五年後的老闆』。

看著那端正的字跡就像看到本人似地,都衍吾根本沒有辦法阻止自己打開那封信。


『給五年後的老闆:

老闆,你好嗎?

你打開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還在瑞士實習飯店管理,應該不會回來。
你的大學生活一定過得很有意思吧,老闆也認識了不少新朋友吧。
不知道五年後的這天,大家是什麼模樣,老闆又是什麼模樣。
我幾乎可以想像得到,五年後大家圍在這棵大樹底下的樣子。

                                                                                                           三三』

都衍吾讀完了這封信,打消了要寫信罵顧培三的念頭,但心裡悶悶的,非常難過。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會問三三,跟雷老師談了什麼?不把三三給他的照顧當成理所當然,偶爾也要反過來照顧三三。

最重要的是,不要以為三三不會離開,一定要把這幼稚的想法徹底消滅。

不過,想再多,都已經來不及了,三三搞不好已經搭上飛機了。

都衍吾把這封信折好收起,要放進盒子裡的時候,發現下面還有一封給自己的信。

——給五十年後的老闆。

他無法克制自己地顫抖著手,把信封慢慢拆開。



給五十年後的老闆


相信你已經順利接手大老闆的工作,不用我擔心了。

希望可以看到你笑著對我說,開玩笑,我經營之神耶,哪要你操心。

希望我們五十年後還是可以在一起,聊天說笑。


     有一句話可能遲了五十年,但我還是想告訴你。


     我喜歡你。


     是阿廣對小安、小安對阿廣的那種喜歡。
     是莉莉絲對小八、小八對莉莉絲的那種喜歡。
     是雷老師對東教官、東教官對雷老師的那種喜歡。


    喜歡到我永遠不想離開你,但我還是得離開你。


   你明白嗎?


   我喜歡你,老吾。

                                                        』


裡面除了信紙以外,還放著一張相片。

在那個會發生任何不可思議奇蹟的天台上,顧培三捧著都衍吾的臉,輕輕一吻。


都衍吾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山,在路邊等待的司機大叔嚇了一跳,還以為少爺發生了什麼事。

「我沒事,我要去機場,快一點!」

他趕著司機飆車去機場,在路上覺得不夠快,還想著要改搭直升機,不過司機大叔說機場附近都有禁飛令不能亂飛,才只好作罷。

到機場時,已經晚上七點多了,都衍吾根本不知道顧培三搭哪台飛機、在哪個航廈,他心急得無法思考,只能隨便抓人就問。

連著好幾個人都不願多理,或是隨便回答,後來問到一位剛下班地勤人員,好心地帶他到服務處查詢。

「今天飛瑞士的班機包含要轉機的,都已經全部起飛了喔。」服務處小姐公事公辦地道。

「什、什麼……」

彷彿被宣判了死刑,都衍吾全身癱軟地趴在櫃台上,失去了生存意志。

「三三……你為什麼不等我一下……」

服務處小姐見怪不怪地繼續敲打著鍵盤,過了一會兒補充道,「明天還有一班直飛瑞士的班機。」

「明天……」都衍吾霍然抬頭,急迫地大聲問道,「今天星期幾?」

「今天星期四。」

「妳說什麼?今天,星、期、四!」

在一剎那,都衍吾從未感到自己如此聰明過,他從口袋裡拿出被自己遺忘多時的手機,按下快速鍵撥通顧培三。

「三三,我在機場!你快點過來接我!沒有你我連今天星期幾都不知道!」

都衍吾全身沾滿泥巴、雙手抱胸站在服務台旁邊,喝了一杯櫃台人員請他的白開水,只等了不到二十分鐘,他的超完美執事,無視機場附近的禁飛令,以旋風之姿出現在他眼前,。

「老闆。」

多日不見,顧培三卻風采依舊,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毫無皺折的衣褲,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眼神只停留在老闆身上,還是他的專屬執事。

都衍吾本來打算一看顧培三就要先罵他一頓,但還沒開口,就猛地一酸,眼淚像開關壞掉的水龍頭不停地流出來,鼻水也跟著湊熱鬧,哭得十分慘烈。

「嗚嗚嗚……三三……三三……」

顧培三拿出手帕,一邊擦他的淚水鼻水,一邊拍著他的背安撫,看到那雙滿是泥土髒污的手,連指甲縫裡都是土屑,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老闆,你都看到了?」

都衍吾點點頭,往對方的懷裡猛吸了口氣,只有這個味道才能讓自己心安。

「那你怎麼想?」

「我……呃,你……」

「老闆?」

他牙一咬,紅著臉說,「三三,只要你不走,我什麼都答應你。」

「只有這樣?」

顧培三瞇起雙眼,他等了這麼久,總有資格跟老闆要加班費吧?

「啊?不、不然還要怎樣!」

都衍吾看著顧培三的臉越來越靠近自己,慌慌張張地軟弱抵抗著。

「這、這裡很多人,會、會被看到啦!」

「我知道了。」

——這對超完美執事來說完全不成問題。



「小、小八八八八八八八八八!妳看這張網路上流傳的照片,快來看!」

「怎麼了?」

「是老吾跟三三吧!是老吾跟三三吧!絕對是吧!我就說嘛!哼大家都不相信我,他們絕對不會分開好嗎!」

照片裡的顧培三拿下了都衍吾的帽子,遮在兩人的臉旁邊。

這個吻的真相與滋味,只有他們兩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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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VT我的三吾寫完啦~~~~~
好久沒迷一個作品迷得這麼暴衝,明明早就不再年輕了說
謝謝新社員讓我再青春一回!!!


剩下R18番外(喂)就收本子裡惹,還請多指教!


不負責任預告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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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把我這十幾年來的加班費一次領完而已。」
關於昨天的記憶,都衍吾只記得這句話,還有四肢差點散了架的疼痛。

他哭喪著臉對執事說,「以後我會按照勞基法付加班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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