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

 

頭上傳來陣陣鈍痛。

 

更正確地說,好像有人拿鐵槌在我額頭上猛毃似地……好痛。

 

記得曾聽御手洗說過,在中世紀會把精神病患腦前葉割除,讓他們無法再做出異於常人的行為。人類之所以為萬物之靈,乃是因為我們會思考,而腦前葉正是司管思考的區域。

 

被割除腦前葉的精神病患無法思考,殘存最基本的生活模式活著,他們也失去了感覺、失去了喜怒哀樂。

 

我承受著巨痛的同時,莫名地想,若是失去腦前葉的話,我就不會再流淚了吧……

 

思及至此,我緩緩睜開眼,疼痛像照射到陽光的濃霧般漸漸散去。

 

映入眼簾是一片雪白。

 

我撐著白色的地板站起身,環顧四周。我的上、下、左、右、前、後,都是白色的牆。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沒有門也沒有窗。

 

我開始感到驚慌,拍打著牆壁呼救。

 

「救命啊──我被困在這裡!救命啊!」

 

沒有任何回應。

 

此時,我才驚覺自己身處於密室。跟以前與御手洗遭遇過的密室案件完全不同。

 

這是一間完美的密室。

 

我倚著牆無助地滑下,坐在白地板上。

 

「我……我被困在密室裡了……」

 

「石岡君,冷靜一點,這不是密室,你還能呼吸,就代表它並不完全密閉。」

 

我倏地睜大眼,還以為那是自己過度絕望產生的幻聽。

 

直到那道聲音再響起,我才確認不是自己聽錯。

 

「石岡君,我在這裡。」

 

我把耳朵貼在牆上,聽到他發出的敲響。

 

「御、御手洗?是御手洗嗎?!」

 

「是的,是我,石岡君。」

 

御手洗出國後的這幾年,我都只能在電話裡聽他的聲音,如今雖然隔了一面牆,那聲音卻比通過電話線還來得清晰多了。

 

「你那邊有門嗎?我這邊四面都是牆什麼都沒有。」

 

「很可惜,我這邊也跟你一樣。不過這裡可不是密室,剛剛也說過了,我們都還能呼吸,至於能聽到對方的聲音大概是靠下面這個小洞吧。」

 

我沿著牆面尋找,還真的在靠近地板的地方發現一個小洞,洞很小連老鼠洞都稱不上,勉強能把食指塞進去,但我勾不到任何東西,只知道這牆壁不薄。

 

「御手洗……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裡?你不是還在瑞典嗎?」

 

「我也不知道,石岡君。我一醒來就在這裡了。」

 

我靠著牆緩緩蹲下,抱住雙膝,覺得好難過。

 

跟御手洗好幾年沒見面了,竟是在這種情況下重逢。只知道對方在身旁,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不過……如果御手洗不在旁邊的話,被關在密室的我應該會崩潰自閥吧。

 

我跟御手洗交換彼此最後的記憶,但找不出任何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裡的關鍵訊息。後來我們開始漫無邊際地聊天,只為知道現在對方還在牆的另一邊。

 

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忘了是誰先噤口,也許是我們兩人都累了。

 

沉默籠罩兩個密室。

 

沉默的力量很可怕,我的腦中漸漸開始浮現多負面想法……

 

沉默的感覺很熟悉,就像御手洗離開後,我一個人守著馬車道的家……

 

 

我抖著手輕喚道:「御、御手洗?你還在嗎?」

 

「還在,我一直都在,石岡君。」

 

不知為何,御手洗的聲音聽起來很溫柔。

 

「說些什麼吧,御手洗,長篇大論應該是你的專長啊……」我試圖用開玩笑的口氣道。

 

「不,我累了。」

 

「御手洗?你還好吧?你餓了嗎?」

 

「我只是單純地,累了。」

 

「你只是不想跟我說話嗎……」

 

「我也不知道,石岡君。」

 

以為我們又要陷入沉默時,我不自覺地開口。

 

「御手洗,你為什要出國……為什麼……要離開我?」

 

或許是因為隔了一面牆,我竟說出這個藏在我心中好久的問題。

 

「我不知道,石岡君。也許你知道答案。」

 

「我、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離開的人是你,不是我。

 

還是,御手洗是指……我逼走他的?

 

「石岡君,我只知道,我離開以後,你做得很好。」

 

「御手洗……」

 

我真的做得很好嗎?我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到深山裡解了一個靠御手洗提示的謎團,但卻幫不了任何人。

 

我真的做得很好嗎?

 

如果御手洗在的話,一定做得比我完美,說不定還可以阻止悲劇發生……

 

「石岡君,我有時候會覺得,你如果沒有遇到我話,就好了。」

 

如果沒有遇見御手洗的話,我現在會在哪裡?說不定連自己的名字也想不起來……

 

「可是,我很自私,我還是想遇到你,石岡君。我想告訴你,你真正的名字是什麼;我想告訴你,其實你很聰明;我想告訴你,你不用依賴我也可以解決問題、幫助別人,或是生活下去。

 

「長久以來,我們兩人就像現在這個狀況一樣。住在兩間密室裡,看不到對方,雖然可以溝通,卻言不及意。

 

「若逃要出秘室,不能只靠我,石岡君。」

 

「御手洗……你真的是御手洗嗎?」

 

我聽到呵呵的笑聲,隨後他又道:「看吧,言不及意。我說了那麼多,你卻反倒質疑我是誰。」

 

「不、我……」

 

「石岡君,想要證明我是御手洗的話,也不能只靠我。」

 

「這……什麼意思?」

 

「把手指放進那個洞裡吧。」

 

我照著牆另一邊的指示,將食指深入洞中,起先跟剛剛一樣,什麼也摸不到。我再用力往深處探進,食指幾乎快骨折時,我摸到了。

 

──他是御手洗。

 

我不自覺地流下淚來,不知是極度悲傷,抑或是極度喜悅。

 

我只知道,能遇到他真好。

 

■■■

 

 

「石岡老師?你醒了嗎?」

 

「唔……里美?」

 

「才剛說睏了就真的睡著了呢。」

 

「我……睡著了嗎?」

 

「對啊,吃完草莓蛋糕就你就說飽得有點睏了,在我看雜誌的時候你就睡著了呢。」

 

「原來是夢啊……」

 

「啊,石岡老師,臉頰上有水,沾到桌面上的水了嗎?」

 

里美好心地正要拿衛生紙給我時,我卻伸手沾了沾臉上水,在她的驚呼聲中往嘴裡放。

 

「……是淚水。」

 

「石岡老師……」

 

我朝她一笑,「我已經好久沒流眼淚了……」

 

──每當我想他時,總會流淚。

 

如果我再多努力一點,再有自信一點,你就會回來了嗎?

 

御手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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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mi亞海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