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溫翊嵐向簡律師報告案件進度,自從被告律師得知他們手上握有錄影證據後,簡直照三餐加宵夜打電話聯絡他,萬分希望能在庭外和解。

「聽說他們又打電話來要求和解了?這次開多少?」

溫律師笑著比了一個數字,簡律師挑了下眉,這似乎是他看過車禍案件中,數一數二高的理賠金額。

簡律師深知,若溫翊嵐是當事人的話,絕對不可能答應和解,但即使情節再相似,但這畢竟不是溫翊嵐的案子,不是他的人生,不該把自己的選擇強加在他人身上。

他正想提醒溫翊嵐,要尊重當事人的決定時,未料對方卻先開口。

「其實我建議阿虎可以考慮接受和解,因為他弟弟還在唸大學,家裡也還要用錢。雖然有強而有力的證據,但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官司可能會打很久,」溫翊嵐抓抓臉頰苦笑道,「但他跟我個性差不多,無論要花多久時間,都想讓肇事者知道,你真的奪走了一條人命,還有這件事情的代價。」

溫律師報告完後,看了下手表,「簡律師,如果沒事的話,那我就先離開了。」

「你這幾天好像都很早下班。」他想起溫翊嵐剛來事務所的時候總是最後一個關燈離開,但最近幾乎都整點下班,不知是增加了工作效率,還是——

溫翊嵐有點不好意思地回道,「因為晚上還有點事,啊!工作的部分請放心——」

「又不是小學生了,我不會盯著你檢查家庭作業的,自己管理好就好。」簡律師苦笑,

「什麼?簡箴彥你還出作業給小溫啊,你還有良心嗎?」

嚴律師恰好有事要找簡律師,走進他的辦公室就聽到這一段,她總是不過放過任何挖苦簡律師的機會。

「簡律師如果出作業給我,我也一定會寫完啊。」溫翊嵐狗腿得十分誠懇,「嚴律師妳有事要找簡律師吧,那我先走了。」

嚴小伶見他跑得比飛得還快,瞇起鳳眼,走到辦公桌邊跟簡律師說悄悄話。

「小溫——應該是交女朋友了吧?聽可蘋說他最近在練吉他,男人啊只要開始做傻事就是有交往對象了,你說對吧?」

「我對下屬或同事的私事沒興趣。」

簡箴彥表面上一本正經,心裡卻暗忖,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啊,不過,如果被小伶知道,一定又要虧他帶壞小溫什麼的,他何其無辜啊。

「你看起來就像知道什麼內幕啊——八卦一下?」

他皺起眉頭也沒抬地回道,「妳不是有事要找我?」

「八卦遠比正事重要。」事務所合夥人理直氣壯地說,「不過,好像直接問小溫更快?」

簡律師輕笑,「是啊,他藏不住事情。」

「對啊,明明是師徒關係,卻跟他狼心狗肺的師傅簡大律師完全不一樣啊。」

面對嚴律師的諷刺,簡律師沉著以對,沒多回話,無可奉告。

嚴小伶見狀覺得套不出什麼話來,便話鋒一轉,「說到師徒,你不想幫段律師解釋一下當年的事情嗎?」

簡箴彥跟嚴小伶當初看了推薦信,裡面提及溫翊嵐想當律師的原因是當年父親車禍驟逝、官司不順利,但後來家裡卻得到一名匿名律師資助償還家中欠款。

兩人都覺得這個做事的模式實在太像那位段大律師的作風了,再加上段律師算是簡律師的師傅,幾乎可以斷定那位匿名律師就是段律師。

「有必要嗎?」

「你現在不說,以後他自己發現了怎麼辦?」

簡律師嘴角微揚,「那正是我僱用他的最大理由啊,把將來有可能會成為敵人的傢伙就近看管。」

她大翻白眼,自己當年也是被簡箴彥用相同的理由找來當合伙律師的,只因為她在大學曾贏過他一次。

「你啊,到時可別被自己養的狗反咬一口就好。」

「與其說是不想被反咬,倒不如說是我期待著那天呢。」

嚴律師愣了一下,他這是在誇獎小溫吧?不過,能把誇獎人的話講得這麼欠揍全天下也只有簡箴彥一人了吧。

恰好可蘋也要下班了,溫翊嵐跟她一同離開辦公室搭電梯下樓。

「你吉他練得怎樣了?」可蘋好奇問道。

「太久沒彈吉他,果然還不太行。」

溫翊嵐擔心來不及把那首歌彈好,如果真的不行的話,熬夜練習也得來得及啊。

「你在練什麼歌啊?」

「我朋友原創的歌,要聽嗎?」

他拿出手機點開歌單,裡面滿滿的都是陳宏睿唱的歌,有些是從錄音帶轉錄的,有些是莎莎給的錄音檔,還有一些是搜集網路上有人在Cape裡側錄的歌。這幾天只要耳朵有空,他總戴著耳機聽他的歌。

「哇,好多喔,這些都是他唱的喔?歌名都好妙,兩隻老虎?大胃王?火鍋歌?對不起我只是把wifi密碼換了?這什麼啊……」

「他的風格就是這樣,有點無厘頭又有點生活化,但又頗有詩意……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有些歌我到現在還沒搞懂,那首《對不起我只是把wifi密碼換了》的歌,歌詞裡完全沒有wifi密碼啊。」

可蘋大笑,「你朋友也太有趣了吧,但真的會想聽聽看是怎樣的歌耶。」

「那我拿檔案給你,真的很好聽喔。」

恰好電梯到了一樓,兩人約定明天拿檔案後就互道再見,溫翊嵐走到愛車小藍身邊,溫柔地撫著機車座墊。

與莊士衛相認後,小藍就逃過了報廢的命運,莊士衛跟阿虎運用各種關係找到已經停產的零件,總算把它修好,並自豪地說,應該還可以再騎個三五年沒問題。

溫翊嵐騎車到表哥開的樂器行,他打開門走進時被開著學步車的外甥直撞小腿骨,痛得差點飆淚。

「比比沒事吧?」表哥飛也似地衝過來抱起兒子,怒瞪溫翊嵐幹嘛沒事走過來讓他撞。

溫翊嵐有苦難言,決定放棄訴訟的權利,「樓上練習室空著嗎?」

「人剛剛才上去呢,你等等吧。」

表哥對於溫翊嵐突然跑來說要練吉他一事並不太訝異,總覺得又是哪個女孩子對他說彈吉他的男生最帥了吧。

他喔了一聲,拉張椅子坐著等,彎腰揉著小腿骨,過沒多久,一個穿著C中制服的男生從樓上走下來。

「老闆,這裡的wifi密碼不是你們店裡的電話喔?」

「不是喔,我怕鄰居偷接啊,你等等——」表哥抱著兒子走到櫃台,拿了張紙條給他。

C中男生邊唸著密碼邊拿出手機輸入,一旁的溫翊嵐聽見那幾個數字,整個人僵住過了半晌才回神,抓著表哥急問道。

溫翊嵐覺得自己以前的call機號碼很好記,便常把這串數字拿來當自己的密碼用,只是,為什麼表哥樂器行的wifi密碼會是這串數字?!

「wifi密碼,為什麼是那幾個數字?」

表哥一臉莫名,「啊?就怕鄰居偷接啊——」

「這wifi密碼是誰設的?」

「誰設的……弄很久了耶,啊!那時候宏睿他們還常在這裡練團,應該是請他弄的,我說不要用電話當密碼,叫他設個好記的。」

《對不起我只是把wifi密碼換了》,溫翊嵐終於知道那首歌的意義了,他想起陳宏睿家的wifi密碼被團員說怎麼不是平常用的那個,原來,是換掉了啊……

他好想陳宏睿,好想見他,甚至想緊緊地抱住他,不讓他唱傷心難過的歌,再也不讓他把wifi密碼換掉。

溫翊嵐強壓著現在就想衝去機場搭機飛至歐洲的心情,一次又一次彈著那首歌,彈到指甲斷了也不覺得痛。

因為,明天宏睿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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