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週末即是投開票日,候選人皆毫不保留地使出渾身解數宣傳、造勢、炒新聞,更甚者還使用違法手段,汙衊敵手、爆料、賄選、政治酬庸、利益輸送。

 

T市各個戰場中,又屬第三選區戰況最為激烈。原以為自民黨的翁寶生會打敗民主黨尋求連任但呼聲不高的劉世豪,輕取下頭籌,眾人未料半路竟殺出個無黨籍、無背景、無經驗的徐詣航,民調還從個位數一路飆升至近四成,讓翁寶生及劉世豪都不得不祭出各種法寶對抗,也造成目前三方互咬的局面。

 

自民黨黨主席王泓斜倚在沙發上,看著電視上翁寶生出面爆料徐詣航與已故立法委員徐肇誠的關係時,冷冷地笑了。

 

一旁正在簡報的幕僚停下口,不明所以地問道,「主席,關於第三選區的狀況,您還有什麼指示?」

 

王泓拐了拐頸子坐正,雙手扶膝,像隻欲跳起的大癩蛤蟆,舔了舔嘴唇。

 

「不用,這盤棋將死,翁老輸定了。」

 

「咦?可是徐詣航不會因為被爆料與已故立法委員徐肇誠有親戚關係,而導致戰局生變嗎?」

 

已故立法委員徐肇誠曾任第十五、十六屆立法委員,在五年前捲入地方工程弊案,案子未結時,疑因幫派報復,被槍擊身亡。

 

以民眾的心態來看,原本形象清新的徐詣航跟疑似收賄徐肇誠竟有親戚關係,多少會對徐詣航的評價改觀。

 

「哼,翁老這傢伙的腦袋還停留在過去的選戰啊,哎,本來我還很看好他能為我們多爭取一席,算了,他年事也高,就讓他退休享清福去吧。」

 

幕僚聞言還是不懂,翁寶生這招應該算狠招,還刻意在最後才出手,讓對方沒時間準備反駁,為什麼還會輸呢?

 

「我想了一下還是不懂,請主席點明敗因。」

 

「很簡單的道理啊,那個段律師都懂了,你為什麼不懂呢?」王泓邊撫著手上的紅寶石戒指解釋道,「徐肇誠跟徐詣航都姓『徐』,民眾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們的關係?」

 

「這……」

 

說得也是,再者,徐家是地方大戶,徐肇誠的事也才過了五年,徐詣航剛出來競選時,民眾很有可能早口耳相傳得知了。

 

「民眾也不是笨蛋,老爸殺人不代表兒子也會殺人啊,加上徐詣航之前的積極造勢活動,早就讓大家對這次徐家派出的候選人改觀了。結果就變成,大家早就知道的事,翁老還拿出來說嘴,鐵定會被人認為他是『抓扒子』(告密者)嘛,反而打擊到自己的形象,得不償失。」

 

「原來如此……主席果然洞察機先,英明英明。」得到解答的幕僚趕緊奉承道。

 

「只是……」王泓又躺回沙發上,喃喃地道,「不曉得這次的事是翁老自己得知爆料的,還是有人故意讓他得知,故意讓他去爆料的……」

 

「主席,您是指,有可能徐詣航陣營的人故意放消息給翁寶生嗎?」

 

「沒錯,如果真是如此……那這才是真正的狠招,兵不血刃啊。」面對政壇上的新對手,王泓不怒反喜,就是要有這種人,政治才好玩。

 

「主席,那我們要不要對他們採取什麼因應手段……」

 

王泓輕笑道,「現在再做什麼都已經無法改變戰況了,還好,只有這區戰況生變,沒意外的話我們依然可以拿下一半席數。而徐詣航……還有段律師,就等他們進立法院後,我們再好好『款待』他們吧。」

 

「是的,主席。」

 

■■■

 

投開票日當天,段律師清晨五點就醒了,沒梳頭、沒戴眼鏡地坐在床邊,讓思緒沈澱。

 

鮮少做夢的他竟做了一個彩色惡夢,而且醒來之後對於夢中的事,他記得一清二楚,也或許應該說……他是因夢境而錯愕清醒的。

 

他夢到今天最不可能發生的事,也夢到從此以後不能待在他身邊。

 

根據他的估算,徐詣航至少有九成的勝選機率,但卻還是有那麼萬分之一的不可能。

 

他想預先計劃好,如果真的發生的話,他該怎麼辦?

 

可是,他想不到,他辦不到。

 

不知不覺,幾個小時過去,段律師只能盥洗更衣,出門投票。

 

開車出門後,段律師先到總部載徐詣航跟旺叔,他們三人剛好在同一個投票所投票。

 

上路之後,徐詣航才覺得奇怪,問道,「段律師的戶籍也在這裡嗎?不然怎麼會跟我們是同一個投票所呢?」

 

「我遷過戶籍。」

 

「哈哈,該不會是為了要投詣航才遷過來吧?」旺叔開玩笑地道。

 

「咦?是嗎?」

 

段律師才剛要開口時,馬上又被旺叔搶答,「哈哈,怎麼可能啦!哪有人會為了投票遷戶籍,這種事連我都不會做了。」

 

徐詣航也附和地道,「為了投票遷戶籍好像真的有點傻呢,呵呵。」

 

「……」

 

之後,關於戶籍的事,段律師隻字未提,車子也緩緩在路邊停下,抵達設於國小的投票所。

 

大概是因為還很早的關係,國小裡除了工作人員外,只有小貓幾隻,故徐詣航一行三人很快地投完票走出。

 

「唔──嗯,好累喔──」

 

走出投票所時,徐詣航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彷彿終於了結一件事般地鬆懈下來。

 

段律師瞥見他露出輕鬆的表情時,老是皺緊的眉心也放鬆許多。

 

「少年郎(年輕人)一大清早的喊什麼累啊。」走在一旁的旺叔難得地訂正徐詣航道。

 

「旺叔──」徐詣航笑著走到旺叔身後,邊搥他的背邊道,「旺叔你忙這麼久應該也很累了吧,接下來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什麼休息,」旺叔轉頭大聲道,「晚上還有當選的慶祝晚會呢!」

 

徐詣航噗嗤笑道,「是是……」

 

「對了,怎麼沒看到芳儂啊?」

 

「她這禮拜回老家投票,她的戶籍在老家。」

 

「喔……啊她晚上不會來喔?」

 

「不會,她下禮拜才會回來。」

 

旺叔撫著下巴道,「怎麼最近很少看到她?詣航,你沒欺負人家吧?」

 

徐詣航即笑答道,「我沒有啦,是因為最近她要開始準備研究所考試,所以比較忙,不常過來。」

 

一旁的段律師聽了卻有另一種想法,李芳儂變得不常來的真正原因,應該只有他知道。

 

「喔,她還要讀書喔?女生讀那麼高要衝啥啦(做什麼啦)。」旺叔對女性求學仍抱持著舊思想。

 

「她喜歡歷史嘛,而且她讀研究所也會邊準備考教師。」徐詣航替她解釋道。

 

「喔,要做老師喔,挺適合她的。」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芳儂以後一定是個好老師,對吧?段律師。」

 

被突然問及的段律師看著徐詣航也只得點頭,表示同意。

 

投完票後,三人便回到總部等待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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