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海風的甜度

T市市長徐詣航今日上午前往市議會進行上任後第一次施政報告。主要報告內容為,提出六項市政重大建設計劃,以及數十項市政改革。

 

面對新上任的全國最年輕市長,T市市議員們無不磨刀霍霍,各個都準備好要使出看家本領迎接他,並驗證人民選出的新市長是否有其能耐與能力。

 

上午報告結束後,對於市議員們提出的疑問與意見,徐市長都有問必答,且鮮少轉頭詢問幕僚或低頭查資料,筋骨昂然、自信滿滿地,展現出準備充足的一面。

 

即使是面對尖銳的治安問題,他依舊親切有禮、笑容可掬地提出因應對策。

 

更有議員向記者表示,徐市長今天的表現稱得上是完美無缺,可以打上九十五高分。

 

 

在市議會休息室中,市長、幕僚助理、隨扈都一樣吃著平價便當,也許是因為早上體力消耗過多,徐市長吃得特別快,一下子就把便當全部清空。

 

「市長請用茶。」助理葉婉瑕端茶給市長飯後解油膩,不忘誇讚道,「市長,您剛剛的施政報告講得真好。」

 

「謝謝,」徐市長抬眼笑道,「其實我很緊張呢,到現在也還在緊張下午的報告。」

 

「真的嗎?完全看不出來。」葉婉瑕並非奉承,真心地道。

 

其實,她跟在徐市長身邊這麼多年,從沒看過徐市長緊張或是害怕過,連市長選舉剛開票時,他落後近萬張,徐市長臉上也還是掛著招牌的斯文微笑。

 

他的政治敵手總說,徐詣航是笑面虎、笑裡藏刀,還說徐詣航這種人最可怕,不知何時會笑著捅你一刀。不過,她卻很喜歡徐市長的微笑,他的笑容總是能收買人心,也讓人民會願意相信他。

 

徐市長習慣性地撫著左頰,「是嗎?看來我跟段律師學的撲克臉還學得挺像的。」

 

他的話又惹得助理葉婉瑕還有身邊的幕僚都忍俊不住。

 

待大家都吃完飯後,徐市長跟幕僚繼續準備下午的報告,葉婉瑕也在一旁整理資料。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她便走出門外接聽電話,過了三分鐘後走回室內,臉色大變,神情茫然,還不小心把桌上的水杯撞倒了。

 

「啊,對、對不起!」

 

葉婉瑕趕緊拿衛生紙蹲下把地板擦乾,身旁也有人蹲下來幫忙,嗅到熟悉的淡香味,葉婉瑕才發現是徐市長在幫她。

 

徐市長關心地問道,「小瑕,怎麼了?臉色看起來很糟……」

 

「徐……徐市長……」

 

霍然抬頭時,恰巧正對著徐市長的臉,葉婉瑕竟難過地落下淚來。

 

「小瑕,別哭別哭,」徐市長連忙遞上自己的手帕,「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葉婉瑕咬著下唇,猶豫著該不該說,最後還是臣服於徐市長的眼神,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出口。

 

「剛剛……他們打電話通知說……段律師他……突然昏倒送醫急救……目前狀況還不明……」

 

霎時,徐市長的表情與動作像是被按下暫停播放鍵,一時默然,黝黑的眼睛看著她,卻又更像在看遠方。

 

身邊的幕僚趕緊將兩人扶起,並打電話再問清楚狀況。

 

「市長,段律師被送到建仁醫院,目前還在急診室。」

 

「市長,那下午的施政報告……」

 

徐市長此時才回過神來,將臉埋在手中,但隨即又抬起頭,一臉冷靜地做出指示。

 

「下午照常報告,有狀況隨時通知我。」

 

 

報告前,徐市長獨自進盥洗室整理情緒和儀容。

 

身邊的人在外頭都擔心得不得了,皇上不急急死太監,方才聽到市長說要照常報告時,大家都傻了。

 

待在徐市長身邊的人都知道,市長跟段律師的感情比任何有紙上契約異性戀夫妻都還要深厚。如今段律師出事,徐市長還是得以公事為重的模樣,讓人看了鼻酸。

 

他們在法律上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也沒有任何理由向市議會請假。

 

當大家忐忑不安地站在門外等待徐市長時,他卻像是沒發生什麼事一般,心平氣和,態度從容地走出,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容。

 

「走吧。」

 

徐市長領頭跨進市議會大廳。

 

結果,下午的施政報告甚至比上午還要順利。

 

徐市長有條不紊、邏輯清楚地說明市政改革,讓議員們幾乎找不到縫可以插嘴。

 

途中,一位幕僚小跑步奔向徐市長,低聲報告事項,徐市長聞言即露出安心的微笑,繼續準備上台報告。

 

可是這次,他報告到一半,全場的議員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而且似乎不是針對他的報告內容。

 

當他疑惑不解地要開口詢問時,才發現,不知何時凝聚在眼眶裡的淚水,緩緩滑落。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後,迅速抹去臉上的液體。

 

「不好意思,我們繼續……」

 

 

報告結束後,徐市長一行人即飛車趕往建仁醫院。

 

抵達醫院時,院長站在段律師病房前,原本面色凝重地看著病歷的院長,看見徐市長來到後卻露出和藹親切的笑容。

 

「大哥!」

 

建仁醫院的院長段醫師是段律師的哥哥,自雙方互相認識後,徐市長都稱他『大哥』。

 

段醫師笑道,「詣航你來了……喔不,該改口稱叫你『市長』了。」

 

「別這麼說,大哥,和鳴的狀況……」

 

說到弟弟的病況,段醫師就直皺眉歎氣,「消化性潰瘍合併胃穿孔,開刀後已經穩定下來,還好沒有併發腹膜炎。」

 

聽到段律師情況穩定,小瑕與其它人都鬆了口氣,但徐市長卻是一臉詫異。

 

「這……突發的病症嗎?」

 

段醫師搖搖頭,「病人在胃穿孔之前一定會有腹痛等症狀,他是因為疼痛休克被送來的。」

 

「……」徐市長靜默一陣,隨後才愧疚地道,「大哥對不起,都是我沒注意到他的情況……」

 

段醫師拍拍他的肩側,要他別自責,「這不是你的錯,我知道我弟弟的個性,他就是這樣,痛到忍受不了也不會說出口的。」

 

段律師的個性徐市長當然也心知肚明,但是,身為他的枕邊人卻連一點點徵兆都沒注意到,徐市長仍自責不已。

 

徐市長走近門口,透過玻璃窗看著躺在病床上吊點滴熟睡的他,忍不住向段醫師問道,「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段醫師笑道,「當然可以。」

 

 

段律師躺在病床上,拿下眼鏡的面容有些慘白,也許是補好了胃上的洞,不再發疼了,他熟睡的表情看起來很安詳,總是皺起的眉間也一片平坦。

 

「這個該打屁股的弟弟啊……」段醫生忽然想起什麼,喃喃道,「我記得……去年還問他有沒有做健康檢查,他還拿報告給我看,現在想想……那份報告八成是偽造文書,知法犯法!」

 

「真像是他會做的事,」徐詣航苦笑道,「不過大哥你放心,我決定以後每次檢查都會陪他來的。」

 

「麻煩市長了,我弟弟他……只聽你的話。」

 

徐詣航害臊地紅了臉頰,隨即又摸摸他未吊點滴的那隻手,一副愛憐的模樣。段醫師也不想打擾他們兩人,便先行離開,讓他們好好獨處。

 

段醫師離開後,徐詣航拉了張椅子坐在他身旁,執起他的手笑道,「大哥走了喔。」

 

裝睡的段律師輕動薄唇,「詣航,你怎麼知道我……沒睡著?」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有沒有睡著呢?」他用問句俏皮地回道,「你一定是怕大哥唸你才裝睡的吧?」

 

「不是。」

 

早就被看穿的段律師睜開眼,看到徐詣航時露出比方才更放鬆的表情。

 

「是因為你來了,我才醒的。」

 

詭辯。

 

如果醒了那為什麼不說話?一定是怕大哥才裝睡的。徐詣航只在內心唸道。

 

「詣航。」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放心,施政報告很順利。」

 

「嗯,我知道,你會做得很好。」

 

「不,你不知道,」徐詣航搖頭,「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詣航……」

 

「中午聽到你被送醫的消息,我擔心到差點丟下一切……只想在你身邊陪你。」

 

「……」

 

「可是,我想到,如果丟下報告跑來的話,你一定會生氣,所以我還是把它報告完……」他忍不住握緊他的手,「我不是為了市長這個職務報告完的,我是為了你才忍住報告完的……」

 

「詣航,你不用擔心我,我只是……」

 

「大哥都跟我說了,你一直在隱瞞病情,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當選後嗎?還是選舉之前呢?為什麼不跟我說呢?」

 

瞞不過對方的段律師輕撇過頭,「我真的沒事。」

 

徐詣航眼神哀傷,忍慟地說,「我真的很擔心你。」

 

「……」

 

「你知道嗎?我報告的時候,聽到你沒事,還在台上流出淚來……我從來沒有過這麼傷心又放心……」當時,徐詣航心中難以言喻的情緒交織,才讓他流下男兒淚。

 

「詣航,我……」

 

「不要讓我擔心的方法,就是對我坦白一切。」

 

眼看對方一雙溼潤的眼睛又要落淚,他伸出手將他的頭輕靠在自己胸前。

 

「你聽到了嗎……我的心跳聲。」

 

在他懷中的徐詣航顫顫地點頭。

 

「它是為你跳動的。只要你不背離它,它會一直跳動。」

 

他閉上眼,聽著他平穩的心跳聲,今天起伏不定的心情也跟著安定下來。

 

徐詣航趴在他胸膛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驚覺他是腹部剛開完刀的病人,急欲彈起卻又被大手攬住。

 

「你的傷口不會痛嗎?」

 

「抱著你,傷口就不會痛。」

 

 

 

 

『大哥,你怎麼突然打電話給我?』

 

「可佩,我有件事要跟妳說,可愛他……」

 

『……』

 

「就是這樣,現在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不過應該得住上一個月。」

 

『他……一定是選舉忙過頭了……還要人擔心……』

 

雖遠跨越太平洋,但仍聽得出話筒另一端,對方是邊哭邊講話的。

 

「妳別擔心,還好他是送來我們家醫院……」

 

『喔?』

 

「這樣我才能親手調配他的『術後餐點』啊。」

 

『……』

 

大哥果然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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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謝謝大家在完結篇對這個作品的留言每一篇留言我都看了再看呢Q///O*(感動)

晚點會慢慢回覆:)

 

另外,番外會不定期連載段小牌...會慢慢補完XD

實體書預計一月開放預購、二月印製完成:)

依舊謝謝您的支持愛護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