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戰過後,理所當然地,落敗者門前冷落車馬稀,有的還原因不明地連夜搬家逃去無蹤;而當選者則一夕成名,賓客盈門邀約不斷。
這也讓徐詣航多忙碌了一段時間才得已放假休息,除了先前答應許沛紋的報紙專訪外,其它報章雜誌媒體的訪問也不少,還有掃街謝票活動、競選時宣傳物的拆除、總部的重新整頓及掃除、民間紅帖白帖應酬……等雜事。
等到回過神的時候,天氣轉涼,總部前的行道樹也泛黃飄落,時間也離農曆過年不遠了。
徐詣航與幾個工作人員在總部做最後的收拾工作,這幢房子原本就在旺叔的名下,競選過後也該歸還給他,旺叔則預定再出租出去。
站在空蕩的總部裡,徐詣航有股恍若隔世之感。
自己原本只是個剛退伍還沒找到工作的年輕人,竟在幾個月後收到幾萬張選票成為立法委員,出社會的第一個工作就是立法委員,這是他作夢也沒想過的事。
也許人生的際遇就像隨風飄下的落葉般,無法預測它會掉在哪裡。
原本只是想照著母親的指示,聽話地選完選舉就好,未料中途段律師出面幫忙,讓他照著計劃一步步踏上勝選之路。
雖並非完全我情我願,但徐詣航因個性使然,他想,既然站在這個位子上,就應該盡自己的力量把事情做好。再加上段律師答應擔任他的幕僚,也讓他這位政壇新人安心許多。
徐詣航聽見身後保持一定節奏的腳步聲接近,即知道是他來了。
「詣航,可以走了。」段律師用低沉聲線道。
再看一眼空屋,徐詣航倏地轉身,「嗯。」
把大門鎖上後,大家移動到「阿隆海產店」舉行最後的慶功,老闆阿隆雖未真的席開五十桌來恭喜徐立委,但也窮盡手藝地搬出拿手絕活,做出好吃的山珍海味款待,再加上酒類無限量供應,讓大夥各個都吃到飽、喝到掛。
「徐、徐立委……我、我敬你……」
已醉得搖搖晃晃的汪語超仍執意要走到徐詣航面前敬酒,徐詣航見狀趕緊扶他坐下。
「語超,你還好吧?你喝太多了啦……」
「唔……呣……徐立委……我要謝謝你……給我新工作……」已趴倒在桌上的汪語超仍喃喃唸著字不成句的話。
解散競選總部後,汪語超被徐詣航延攬當立委助理,他覺得汪語超雖還在讀夜校,但他上進又勤快,所以他希望汪語超能繼續當他的助理幫忙處理一些行政事務。
徐詣航問過段律師後,他也不覺有何不妥。
因此,他旋即告訴汪語超他想請他當助理,他也立即答應,還非常感謝徐立委的提拔。
徐詣航聽了笑道,「不用謝我,你好好睡吧。」
「唔嗯……」
汪語超聞言還真的趴在桌上睡著了,徐詣航伸手在他面前晃一晃,確認他真的熟睡後就轉頭對段律師道。
「語超真的睡著了耶……」
「睡著的人不只有他……」
段律師斜眼看著大剌剌躺在海產店地板上睡到都打呼的旺叔。
與旺叔等人相反的是,段律師今天滴酒未沾,自上次不小心在徐詣航面前醉倒後,他即自律地立下誓約──「在徐詣航面前絕不喝酒。」。因此,剛剛眾人敬酒時,他以身體狀況及個人健康管理為由,以茶代酒。
徐詣航也看著旺叔苦笑,「待會可以幫我扶旺叔上車嗎?」
段律師輕點頭後,又繼續吃著徐詣航幫他挑完蔥的炒飯。
雖然方才徐詣航邊挑蔥邊道歉,說自己又忘了叫老闆不要加蔥。可是段律師卻覺得,就是因為加了蔥被他挑掉後,這碗飯才變得有味道。
「你年假有什麼計劃嗎?」徐詣航小啜了一口後先自答道,「我跟芳儂計劃要出門旅遊幾天,不過地點還沒確定。」
段律師的年假計劃,其實是待在家裡繼續幫徐詣航的政治生涯規劃下一步,兩相對比之下的心酸,他默默吞下。
「我……有一些私人行程。」他曖昧地道。
徐詣航聞言也未再追問,只說會帶紀念品回來,而且不會忘記初八要開始上工。
大家一直喝到海產店快關門才姍姍離去,段律師幫忙徐詣航抬旺叔上計程車,並叮嚀也喝酒的徐詣航最好搭計程車回家。
雖然沒醉,但卻累得有點想睡的徐詣航也搭上計程車,離去前還向段律師拜了早年。
「先預祝你新年快樂。」
段律師也回道,「新年快樂。」
「咦?你剛剛笑了……」徐詣航呆愣地道。
他聞言皺眉撫著臉,他並不覺得自己剛剛有動到臉部的肌肉。
「……我沒有笑。」
「你真的笑了,我有看到。」看到對方的笑容,徐詣航顯得非常開心,「『笑』是好事啊……」
還是不覺得自己有笑的段律師也不想追究。
只要徐詣航開心,勉強自己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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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徐詣航跟李芳儂照預定到南部遊玩,可是段律師卻未履行他的原定計劃。
因為他重感冒加上競選時長期疲勞,『被迫』躺在自家醫院的病床上打點滴。
「唉……」
段律師的大哥段可敬醫師在病房內歎了第五次氣,站在一旁的護士忍不住幫他累計,想看看他到底會歎幾次。
「唉……」又歎了一次。
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忍不住開口道,「哥,我真的沒事。」
段可敬無奈地看向弟弟,「你跟我認識的一個朋友很像,他在調查局工作,每次受傷來看病總說自己沒事,忍著痛也要騙我,叫我讓他出院,你們真是太像了……」
段可敬深知弟弟的身體情況,也知道他還很虛弱,只是在裝腔作勢罷了,跟對付那位朋友一樣,他也不會讓弟弟輕易離開這裡。
「哥,你認識調查局的人?」把重點放錯地方的段律師揪緊眉問道。
段可敬故意說,「你都可以認識『立委』了,為什麼我就不能認識『調查局』的人?」
「……」
見對方無話可回模樣,段可敬也有點心疼。
他並不是真心想諷刺弟弟,而是看到弟弟付出這麼多,還賠上健康,他耐不住脾氣。
他也不是沒勸過他,只是他們段家的人都是一樣的古怪脾氣。
除非自己想開否則誰來說嘴都沒有用,所以……
「唉──」
「院長,這是第七次囉……」護士小聲地道。
「什麼第七次?」
「第七次歎氣啊……」
段可敬這才驚覺自己一直在歎氣,後天就是除夕了,這樣實在不太好。
「總之呢……你得要把身體養好,才能去做別的事啊。」
「我知道。」病人言不由衷地回道。
得去巡視病房的段可敬臨走前不忘補充道,「桌上的午餐『請』全部吃完,我會請護士檢查的。」
病房的門輕闔上後,段律師才把目光移至簡易餐桌上的午餐。
雙眉攏緊,深深地出擠幾條皺。
四種菜裡有三點五種菜他不吃,拿起筷子翻攪了半晌還是難以下嚥,最後也只勉強把飯跟湯喝完。
他下床,拿著剩菜走到窗邊,這裡的環境他很熟,他知道附近有一些野狗出沒。
──牠們可以幫他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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