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海風的甜度

展貳仁深吸了口氣,正要進入回憶模式時,他卻突然伸手朝前方大叫。

「老闆!拿幾罐台啤過來!」

「好啦!馬上來喔!」

看著雷震宇拍桌大笑的模樣,展貳仁卻一本正經地說:「是你自己說『 沒有酒的話,男人是說不出心裡話』的!」

他邊笑邊回道:「是是是」

跟上次的情況相彷,幾罐台啤下肚後,展貳仁開始慢慢道出那件事的來由。

「他的名字叫冠勳,是我跟毓華在警專時的同學。大概是個性互補的關係吧, 我們三個人剛進學校沒多久就很要好。我的個性就是這樣,大剌剌的、心裡有什麼話就想馬上說出來。」

雷震宇點了點頭暗忖,你就算不說出來也會寫在臉上……

「毓華的個性就比較冷靜細膩,總是能看到我看不到的地方。而冠勳的個性剛好介於我跟毓華中間,平常做事細心,但若是遇到朋友有難,就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也是這種個性害了他。」

展貳仁啜了口酒,看著頭頂上的弦月續道:「應該是在認識第二年的時候,冠勳跟毓華開始交往,冠勳第一個就跑來告訴我。老實說,我那時候的確有點喜歡毓華,也不是沒想過要跟她告白,但不管怎樣就是說不出口。現在回想起來,也許就是因為我隱約感覺到他們兩人互相喜歡的關係吧……」

雷震宇再次點了點頭,不得不承認這傢伙的『野性直覺』還蠻準的。

「不過,他們就算開始交往,也不影響我們三個人的友情。之後,我們順利地畢業,順利地考上警察,我跟毓華被分到這邊,冠勳則在T市的和平分局。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有一年和平分局爆出警方跟簽賭集團收賄的醜聞,還有一名警員因此殉職。」

「啊!我知道,那件事鬧得蠻大的。」只是……雖然牽扯到警界高層,但最後仍只開除了幾個基層警員,向社會大眾交代一下,就不了了之。

「冠勳就是那個殉職的警員……」展貳仁萬分痛苦地道:「冠勳死了,那些拿錢的人還是坐到現在,雖然我一直相信惡有惡報,但還是覺得這世界實在太不公平了……」

雷震宇拍著他的肩,陪他再喝一杯酒。

「其實,那間分局收賄多年,老鳥都默默拿錢,菜鳥看老鳥的臉色,當然也不敢多話。但冠勳沒辦法接受這種事,他一直想著要找機會將這件事公諸於世,他一直默默地在計畫這件事,連我跟毓華都不知情。就在那天,他跟蹤分局主管到簽賭集團大本營,想拿到他們交易的證據,卻不小心被發現,對方想殺人滅口地開了好幾槍,有一槍就從他的後腦勺穿了過去。」

他其實很驚訝展貳仁能平靜地敘述這件事,畢竟他是個看電影會激動、聽別人的故事會想哭的熱血男兒。不過,也許就跟他一樣,這是一種證明自己已經跨越那件事的儀式。

「還好,跟冠勳的同期的同事那天覺得他怪怪的,也尾隨他到那邊,看到冠勳中彈後就趕緊叫救護車,才讓這件醜聞曝了光……不然冠勳不知道會被丟到哪棄屍……」展貳仁還是忍不住了,咬著牙、摀著臉才有辦法繼續說下去,「冠勳送醫急救後,在加護病房躺了一個禮拜,就跟我爸當年一樣,在這一個禮拜裡,不管做什麼事、說什麼話,他都沒有醒過來。」

雷震宇開始能理解為什麼展貳仁會對『病人』特別照顧、特別關心了。因為,不管做了什麼,對方都再也無法康復、再也無法回應的話,這才是最悲哀的事。

「那時候,毓華比我還要痛苦,她是個堅強又體貼別人的女孩,所以她不會跟別人說她有多難過。就算我想站在她身邊,陪她度過這段,她還是會把我推開。所以你說我喜歡毓華……我覺得那已經不是喜歡了,而是一種……」展貳仁深思半晌,仍找不出詞彙形容這種關係。

雷震宇不加思索地道:「就像我跟紀威一樣吧……」

這其實很矛盾,明明一起經歷過難以忘懷的回憶,只有對方才知道自己傷在哪裡,然而,卻也因此不能在一起,因為看到彼此,就會想起當時的痛。

展貳仁茫然地看著他一會兒,隨後才重重地點頭表達同意。

兩人在快炒店裡喝到被老闆送上計程車趕回家,展貳仁在車上就睡死了,最後還是由腳傷還沒全好的雷震宇扛著他回到家。

把展貳仁丟到床上後,他才忽然想起這傢伙好像有個沒洗澡就不能上床的潔癖。

他斜眼瞄著展貳仁隨呼吸起伏的胸肌、渾圓的二頭肌、線條分明的鎖骨、訓練結實的腿部肌肉--

就算對方不是他的菜 ……他還是無法保證自己能冷靜幫對方脫衣服擦澡什麼的。

「算了,晚安啦,髒鬼。」

雷震宇拉了條被子幫他蓋上後關燈關門,隨後把鑰匙從門縫底下塞進,然後一個人慢慢走回家。

吹著夜風,他拐進了便利商店買了一包菸和一個打火機。

其實他是會抽菸的人,只是從上大學之後就沒抽過了--直到今天。

深吸了一口久違的味道,也感受到久違的苦澀。

還說什麼展貳仁喜歡他--結果是自己會錯意了吧。

展貳仁只是因為以前的事,而在有類似經驗的雷震宇身上找到了『同伴』,出於同理或同情心地對待自己。

……而他卻誤會了什麼。

他把展貳仁的臉當成了鏡子,看到自己真正的心情了吧。

幹, 我為什麼會喜歡上這傢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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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個性扭曲的二哥鬼打牆中(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