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海風的甜度

「師傅，門口跟後院都已經清理完了！」

做完小笠原交辦的事，青木就興沖沖地跑到他面前報告。

青木在醫院待不到一天就跑回家，小笠原壓回醫院複診時，醫生說他的恢復力簡直比野生動物還快，皮肉傷那些不說，連裂掉的手骨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襲擊道場的事件落幕後，小笠原這幾天都忙著把道場復元，希望下禮拜可以開始上課。

對於青木，小笠原沒多說什麼，仍讓他待在家裡幫忙。

唯一不同的是，小笠原沒再出門找貓，而青木也像是忘了這件事，沒再提起過。

「啊，謝謝。廚房裡有仙貝可以吃，你休息一下吧。」

青木見小笠原正在長廊上忙著貼紙門，沒走進廚房，反而來到他身邊好奇地盯著看。

小笠原被看得有點不自在，「你去休息吧，這我來貼就可以了。」

小笠原深知青木雖然聽話，但手腳不太靈巧，貼紙門這種需要細心的工作，他是做不來的。

不過青木還是沒離開，索性蹲在他身邊，一雙大眼眨了又眨。

──我可以幫忙嗎我可以幫忙嗎？

小笠原在心底歎了口氣，「你想幫忙嗎？」

「可以嗎？」青木興奮地道。

想當然爾，青木『幫忙』得很開心，但小笠原卻多花了一倍的時間重貼他貼壞的地方，才把這項工作完成。

這天下午，小笠原到大學上課，留青木看家，但他上完課後沒直接回家，反而繞到白兔咖啡廳。

小笠原進門後發現店裡還有客人，便向和田點了杯咖啡，坐在靠窗的位子等待。

過沒多久，客人前腳才剛離開，和田就隨即坐到小笠原對面。

「你找我有什麼事？」和田雙手抱胸，笑瞇瞇地道。

小笠原現在對和田這個男人有了全新的評價，他絕對並非表面上看起來這麼和善、單純。

「我想問你，有關青木的事。」

「噢，青木他怎麼了？」

「我請劍道社的學生幫忙查過了，京大根本沒有青木諒這名學生，京大的宿舍也沒發生過火災。」小笠原想起那天問青木他的全名時，他還支吾了老半天，最後才吐出一個像是貓叫聲的名字。（註）

和田聞言，連個眉頭也沒皺，只嗯哼了一聲。

「所以，他到底是誰？」

「這怎麼會來問我呢，應該直接問青木吧？」和田雙手一攤，「他跟我說他是京大的學生，他跟我說他的宿舍燒掉，而我也只是轉述他的話啊。」

見和田把事情撇得一乾二淨，讓小笠原有點惱，因為他直覺捏造這些事的人一定不是青木。

「不過，他是不是京大學生跟宿舍有沒有燒掉這些事，對你來說很重要嗎？」和田反問道，「他住你家也不是白吃白喝，而且你們相處得也很愉快呀。噢，別忘了青木他還為了保護道場弄得全身是傷呢。」

小笠原想起那天青木負傷的樣子，不免愧疚地道，「我當然很感謝他保護道場，可是，若他不是京大的學生，那他到底是誰呢？」

「人類真是奇怪，總是無視眼前實際存在的事實，就不能單純地相處生活嗎？」

和田以一副超然的語氣評論，彷彿他不是人類，是另一種生物似地。

「追根究柢，得到真相之後呢？我來告訴你吧，人類就會對這件事產生偏見，忘掉一切他受過的恩惠，眼中只有他想看到的『真相』。」

小笠原似懂非懂地看著他，內心忽然有種莫名的恐懼。

想看，又不想看，想看，又不想看……

和田望向窗外，覺得有點遺憾地道，「也許，『報恩』這件事就像借貸，只要還完就變得毫無關係了。」

「和田……」

「你應該聽過『白鶴報恩』的故事吧？」

「原來真的是……這樣嗎？」

其實，小笠原的心底早就有了答案，眼前許多事情也都能證明這件事是真的。

青失蹤的隔天，青木就出現、青木跟貓一樣怕洗澡、青木做事不得要領，很多生活常識都不知道、青木做了壞事後的樣子跟青是一模一樣、明明沒跟青木說過，他卻死命地保護武士刀……

雖然答案早就浮出，但小笠原還是很難相信『白鶴報恩』的故事竟然會成真。

和田笑道，「推理小說裡不是有這樣一句話嗎？不管有多麼不可思議，只要證據證明、邏輯正確，它就是事實啊。」

「可是，貓怎麼可能……」

和田打斷他的話道，「你還記得『白鶴報恩』的結局吧？老夫婦偷看發現真相後，白鶴無法與他們一起生活，就離開了他們。」

小笠原倏地站起身，「你、你的意思是？！」

和田聳聳肩，「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

註：諒的日文拼音為Ryou，音似Nyou貓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