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海風的甜度

『…這是去年因為人孔蓋發生的交通事件統計，全部有四十七件，而其中得到國家賠償的只有七件！而且賠償金額都不高！身為一個高度開發的國家首都，路面上卻是坑坑洞洞，不但影響市容還危害著民眾的安全…』

電視新聞中的徐立委一身高級深藍色西裝，配上酒紅色與暗紫色的幾何圖形領帶，梳理得有條不紊的頭髮，聲調抑揚頓挫，標準的國語，講話非常有條理，給人一種專業又正式的感覺，光看外表就讓他贏得不少媽媽阿姨們的選票。

「小彥彥，要不要吃蘋果啊？叔叔這邊還有草莓喔！」

從廚房裡端著水果走出來的是跟電視機裡同一個人，但他穿著居家的T恤，外頭還罩著有小熊圖案的圍裙，頭髮沒有梳理，鼻樑上還掛著八零年代才看得到的超粗框眼鏡，這反差說多大就有多大。

坐在客廳的小虎看看他又看看電視上的徐立委，不禁搖搖頭。

「我說…徐立委，你在家裡這副模樣要是被人看到，不知道選票要掉多少張了…」

徐立委把水果放在桌上，用叉子叉了草莓遞給坐在Denny大腿上的箴彥。

「哎，在家裡就是要放輕鬆嘛，反正你也不是外人了嘛！」徐立委若有所指地瞄了一眼Denny，隨即又馬上道，「來來來，吃水果吃水果。」他也坐下叉著水果大口吃起來。

「小虎叔叔…」家教良好的箴彥就算拿了別人給的東西還是會先問再開動。

「吃吧。」小虎微笑地道。

「對了，我從之前就覺得奇怪，箴彥如果是你姐姐的兒子的話，不是應該叫你舅舅嗎？」徐立委問道。

看著嘴巴塞滿蘋果的小虎，Denny幫他代答，「那是小虎的姐姐叫箴彥這麼叫他的，好像是因為不想讓別人知道她這麼早就有小孩吧？」

「對啊，我老姐以前帶他出去的時候老說他是親戚的小孩，還硬逼著他叫我叔叔叫她阿姨呢！後來也就習慣這麼叫了。」

「哈哈，還真是個有趣的大姐呢！」

「一點都不有趣啊…她從小就只會壓榨我！在家翹腳看電視，叫我買飲料拿雜誌，要是敢說一聲『不』馬上就被巴頭…哪像你們家，哥哥還削蘋果給弟弟吃，這種事我從來沒看過的。」

Denny聞言吐吐舌，「小時候我超頑皮的，都是老哥幫我擦屁股！他啊，是爸媽眼中的乖小孩，老師眼中的好學生，我心中的好哥哥。」

「也沒有啦，我就只有詣樵這麼一個弟弟，當然要對他好一點啊，而且他每天都熬夜，我真的很擔心他身體。」徐立委露出關懷的眼神。

「厚，老哥，就跟你說我的身體沒那麼虛啦，你才要好好補一補呢，每天跑場趕攤，不小心講錯話還要被段律師罵…」

說曹操，曹操就到，段律師那規律的腳步聲從上方傳來，Denny則對其它人做了個鬼臉。

「詣航，我要跟你談一下明天出席酒會時的講稿。」段律師講話的音調沒有任何高低，身上也還穿著跟剛剛電視機裡一樣的西裝。

「啊，我們也該走了，箴彥也不能太晚睡。」小虎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段律師就有種想逃跑的感覺。

「咦？要走了啊，小彥彥，拜拜。」徐立委對可愛的小男孩揮揮手。

「小虎你不是機車送修坐捷運來的嗎？我送你們好了，老哥車借我！」Denny說完便拿著鑰匙出門。

徐立委望著離去的三人說道，「那小男孩真是可愛，對吧？」。

身後的男人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走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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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啊…」男人在男人身上不斷地呻吟著，發出的聲音讓人聽了都臉紅心跳。

「這是騎乘位…知道嗎？」在他身下的男人低聲道。

徐立委點點頭，但身體卻不敢亂動，剛剛光是坐下去就非常痛了，現在只好僵在那邊。

「自已動。」段律師連在床上都一樣，如同在講公事般的聲調。

徐立委聞言皺眉，但還是咬緊牙關，在男人身上開始搖擺著腰，他不敢去想現在自己看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很好…你一直以來都是個好孩子…乖學生…」

激情過後，徐立委無力地躺在床上，身旁的人沒有逗留多久便起身著衣離去。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種關係的呢？

第一次遇見他是在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因為他跟弟弟的數學都不好，雖然才六年級，媽媽就焦急地幫他們請了家教，他那時是醫科一年級生，弟弟因為貪玩，從沒準時上過他的課，所以房間裡常常只剩他們二個。

他從以前就長得一副嚴肅的臉，讓人難以親近，甚至讓人覺得恐懼，不過來當家教後一個多月，他才漸漸地發現他也不是這麼冷若冰霜，在課餘還會跟他聊天或是玩棋。

小學畢業後為了讀明星學校的關係，他們搬家到另一個城鎮，他也跟他斷了音訊。

再一次遇見他是在自己的競選總部裡，那次選舉沒有一個人覺得他選得上，他卻走進他的競選總部裡說，「我一定會讓你選上。」

同年，他當上立法院最年輕的立委。

原本是醫科生的他後來為什麼轉系去讀法律他不知道，只知道他之後就成為自己的左右手、智囊團，他讓他有群眾魅力，他教他說話技巧，他讓他連任立委，並在當選後的那晚上了自己的床。

「只是洩慾。」

他是這麼說的，這是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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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的酒會，徐立委是自行前往的，因為段律師有別的事，他照著他的講稿完美地演講，獲得滿堂采，並依照著他的指示盡可能地認識些企業家及人們口中所謂的上流社會人士。

現場未婚女性也都對這個帥氣的單身立委非常好奇，常自動上來獻殷勤，由段律師一手調教出來的徐立委也都應對得宜。

「徐立委…人家有點暈了，你幫我叫司機到大門口。」一個穿著粉紅色低胸小禮服的女士黏著他說道。

女人只要一梳個包頭，畫個濃妝，感覺都長得差不多，徐立委還在想她的名字時，對方卻用胸前的雙峰一直推擠著他，讓他有點尷尬地連忙拉開距離。

「我先去幫你叫司機！」想趕緊離開的徐立委前腳才剛要踏出去，卻又馬上被她黏住。

「人家走不動了，你帶人家到大門口嘛…」

徐立委沒辦法，只好攙扶著這位女士到大門口等車，待司機開車來後，原想可以鬆一口氣時，頭卻冷不防被這為『酒醉』的女士拉下來強吻一番。

「小姐、小姐別這樣！」還是想不起來她叫什麼名字的徐立委拼命掙扎。

「Good Night，徐立委。」達成目的後她跟徐立委道晚安便開心地坐車離去。

留下滿臉都是口紅印的徐立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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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司機送回到自宅的徐立委覺得有點疲累，左手邊鬆著領帶，右手找著鑰匙要開門。

「我不是說要離那女的遠一點了嗎？」

身旁一個冷冽的聲音把他嚇得鑰匙都掉在地上，發現對方是段律師後才鬆一口氣蹲下來撿鑰匙。

「對不起…我忘了，下次我會記得的。」徐立委像是個被老師指正錯字的小孩向對方道歉。

段律師抓著他的手，讓徐立委有點害怕，「我…我累了…」

他的那雙鷹眼直盯著他，然後快速地像老鷹掠奪食物般，在他臉上掠去一吻後離去。

徐立委看著他的背影嚇到了，他從來不在外頭都做這種親密事的，連在房間內都先把窗簾拉好的他竟然這麼衝動，實在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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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小虎，快來看，這期的貳週刊大獨家耶！」阿宗拿著貳週刊走向正在吃早餐的小虎。

「啥獨家啊？還不就某企業家又跟某女星搞在一起，這次又是什麼伶？」小虎咬著飯團淡淡地道。

「哎，那條新聞早過時啦，這次是帥哥徐立委的新聞啦！」

「徐、徐立委？」聽到是Denny的大哥他便一把抓過週刊來看，然後臉色變得很鐵青。

「沒想到那徐立委竟然是…咦？小虎你要上哪去啊？」

小虎抓著封面是那幕男男親吻照的貳週刊奔到樓梯間連忙打電話給Denny。

「喂？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今天早上去7-11買咖啡時…」

「那麼謹慎小心的段律師跟你哥怎麼會被拍到啊！？」小虎真的很佩服那狗仔。

「我也不知道…我正要趕去我哥家…待會再說。」

「嗯…小心一點，不然連你也會被記者纏上喔。」Denny是徐立委弟弟的事還沒有多少人知道。

「我早就被你纏上了不是嗎？」

「喂，還有心情開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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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在辦公桌上的貳週刊，二人都不願再多看一眼，段律師站在窗口俯視著底下車水馬龍，徐立委則不耐地把手機關機，把辦公室的電話拿起來放在一旁。

「「我！」」

兩人同時開口，卻又同時閉口。

後來還是段律師打破僵局。

「我都準備好了，明天你就照這樣開記者會。」段律師把一袋牛皮紙袋放在他桌前便開門離去，使得原本還想再開口說什麼的徐立委一點機會也沒有。

但不管什麼事那個人都能迎刃而解讓徐立委放下心中一塊大石。

他把牛皮紙袋打開，開始準備明天的記者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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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會現場各家媒體擠爆，看來大家對這個很有爆點的新聞都特別有興趣。

坐在記者席上的小虎顯得有點不安，昨天一直聯絡不上徐立委跟Denny，不知道今天記者會他會怎麼解釋…

待徐立委現身後，鎂光燈閃爍不停，奇怪的是段律師沒有現身。

可能是避嫌吧，小虎心想。

徐立委坐下後，大概過了三分鐘才開口，「我…」

只說單個字卻又停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跟平常在媒體前侃侃而談的他完全不同。

後來他握緊放在桌上的雙拳，像是要堅定住自己的信心般。

「我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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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甩開煩人的記者，他駕車到段律師家，一開門馬上就被罵了。

「你在做什麼蠢事？為什麼不照我寫的說？」段律師抓著他的肩大叫著，他第一次用這麼大聲量對他說話。

「我…我怎麼可能說出口啊！…什麼是你自己來纏著我的…還有那個交往多年的女友是從哪冒出來的？」徐立委也是第一次沒照著他的話做。

「完蛋了，你的政治生涯完蛋！！」段律師轉身冷冷地道。

「完蛋又怎樣，我又不是自願走政治的…」徐立委無辜地說。

聽到這句話段律師驚訝地轉過頭來。

「你不是想當總統的嗎？」段律師震驚地問。

「我？當總統？」徐立委一頭霧水。

「等等，你不是自願選立委的嗎？」

「那是我媽叫我選的…」

都是老媽啦！跟隔壁阿珠嗆聲說什麼他大兒子選立委的話一定會上，他從小就不敢違背她的命令，又怕忤逆她老人家會讓她血壓又高起來，只好硬著頭皮去選了。

段律師聽了頹然地坐在地上，「我是笨蛋…」

「你說那當總統的是怎麼回事？」徐立委也蹲下來。

段律師輕笑道，「你還記得你的國小作文嗎？我的志願。」

「那種東西早忘了！」

「我記得很清楚，六年二班三號徐詣航，我的志願，我以後長大要當總統…」

「等、等一下，你該不會要跟我講說…你為了幫這個小朋友當總統，改跑去唸法律系…」

「正是如此，要當他的左右手的話，我想法律會比醫科有用。」

「笨蛋，蠢蛋！」徐立委第一次敢罵他，怎麼會有人這麼笨啊…為了一個死小孩的作文改唸法律系…

「我…我真的很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的感情，只能幫助他完成夢想，就只能這麼做…」

「你…笨蛋！」徐立委撲上前去抱著他，「我還以為你真的是把我當洩慾用的…」

「…對不起，我是個只會想計謀跟做黑心事的男人…」

「…我是個只會聽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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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徐立委的政治生涯會就此結束的兩人，興高采烈地準備一筆錢打算弄個咖啡車，做點小生意，沒想到之後陸續有各大團體聲援徐立委，不管是同志團體或是人權團體等，反而讓他人氣高漲，還有人說他下次出來選市長一定會當選。

「怎麼…好像沒辦法急流勇退了？」徐立委看著報紙道。

「就這樣下去也不錯，先是市長，直轄市長，然後照原定計畫就可以當上總統了。」段律師的腦袋似乎閃過一個相當龐大的計劃。

徐立委看著身旁的男人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如果是他，自己真的有可能會當上總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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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箴彥，你這篇『我的志願』的作文好高分喔，寫得真好。」坐在客廳的Denny拿著小學四年級生箴彥寫的作文像在看什麼大師名作般詳讀了好幾次。

「哼哼，也不看是誰教出來的。」一旁泡著老人茶的小虎自傲地道。

「最好是你教出來的啦，昨天你的新聞唸錯了三個字我都挑出來了，莘莘學子的『莘』唸錯，惴惴不安的『惴』唸錯，星光熠熠的『熠』唸錯。」

「現場SNG難免會唸錯啊，我下次會注意啦，你昨天還不是吃螺絲吃好幾次…對了，箴彥志願是想當什麼？」

「喔，他想當律師！你看看。」Denny把作文遞給小虎。

聽到律師這兩個字，小虎馬上聯想到某人，雖然箴彥的作文真的寫得很好，但為什麼會想要當律師啊？這個年紀的小朋友應該還不太知道律師是在做什麼的吧？

「呃…箴彥，為什麼你想當律師呢？」小虎問一直看著新聞不發一語的箴彥。

「因為我想要跟段律師一樣。」

果然是他…太可怕了，竟然連箴彥都被他影響。

「段律師說，律師是一個可以天天罵人又可以賺錢的職業。」

現場兩人又傻了，孩子的教育果然不能等。

「箴、箴彥，這跟你寫的作文完全不一樣啊，你上面不是說要幫助貧困的人打官司嗎？」Denny指著作文道。

「喔！那是因為我另一個志願是當立委！段律師說要當立委就是說得要跟做的不一樣！」

當下兩人決定不要再讓段律師碰到箴彥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