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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小郁捧著馬克杯,眨了眨圓圓的大眼看著我,代班看診半天後又回去工作到快晚上十點的辛勞輕如幾根鴻毛,全被他的眼睫毛給搧飛了。

「他就這樣離開診所了?」

「是啊,連健保卡也沒拿。」

後來我看了病歷,加上黃姐的八卦,這才知道他今年剛升大一,就住在後面社區,全家人都在這裡看病,從小到大叫醫生叔叔叫習慣了,從老韋醫生到小韋醫生都這樣叫,也難怪看到我叫錯人就嚇了一跳。

「可是……我就算看到不認識的醫生也不會逃走啊,而且,就是身體不舒服才來看醫生的,這樣離開之後還是不舒服吧?」小郁歪著頭疑惑道。

我剛開始也是這麼想,不過,再探究後加上人類慣性及心理推測,會得到一個非常合理的結論。

「他不信任我這個不認識的醫生吧。」

其實我可以理解,生病很難過的時候,只想趕快去找熟識的醫生叔叔救自己於苦難,可能有過不好的醫病經驗,所以只信任這個醫生,以為自己快抓到救命繩的下一秒,卻冒出個陌生人,任誰都會嚇一跳、完全不信任他吧。逃走是誇張了點,但生病中腦袋不清楚這也不無可能。

「友並……」小郁剛出聲想安慰我,我連忙打斷他的話。

「只有第一個病人離開喔,後面二三四五六七,大家都坐下來讓我看病。」所以我帶著感激的心情,與後面幾個根本沒事來串門子的長輩話家常。

「哇,那很棒啊。」

小郁高興地稱讚我,讓我不禁感慨了一下,真羨慕他的學生啊只要舉手回答問題,就能得到『夏教授的鼓勵』這麼棒的獎品啊。

在我進行不正常心理活動時,小郁喝了口熱奶茶,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友並今天果然很開心呢。」

「怎麼說?看得出來嗎?」

「看得出來,我跟Friday都知道你想當醫生啊。」

我張著嘴嚇呆了,我只跟他們說過我後來選擇當法醫原因,從沒把我心底仍對這個選擇有點疙瘩的事說出口,

「呃,不,其實我對法醫這個工作沒什麼不滿,它讓我溫飽也讓我得到成就感,還可以為社會盡一份心力,就只是——」

「我知道你還是喜歡現在的工作啊,你只是有時候會想著,走另外一條路會是怎樣的風景呢。」

沒錯,這不是遺憾,只是好奇著另一片風景。

不過,現在我更好奇另一件事。

「小郁,你是從哪裡發現這件事的?」我沒有寫日記的習慣啊,難不成我睡覺會講夢話?

「我關心你喜歡你啊,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小郁把奶茶一飲而盡,站起身朝我笑了一下,便說要回房備課去了。

他沒當過兵,卻懂得射後不理,留我一個人把臉埋在沙發裡,身體異常興奮地蠕動。


隔了一個禮拜,又到了門診日,同樣是專車司機接送我到診所門口,除了可以睡回籠覺外,還有種尊爵不凡的感受。

我下了車剛好跟停好機車的黃姐碰頭,兩人一同合力拉把診所的鐵門拉開。

「倪醫生你剛剛是專車載來的喔?」

「專車是阿韋幫我叫的啦。」

「喔,沒想到他這麼周到。」

「是啊,他還蠻貼心的。」雖然沒付我薪水就是了。

第二次上工,環境也熟悉了,黃姐在櫃台就坐時,我也穿好了白大掛,隨時恭候患者大駕。

不過,發呆了十幾分鐘仍沒有人上門,雖然有點寂寞,但這是好事,不管是當醫生還是當法醫都不希望業績太好。

「對了,倪醫生啊,可以問你一件事嗎?」黃姐隔著門簾喚道。

「可以啊,請問。」

「你是法醫嘛,問你這專業的,為什麼古時候自殺一定要吞金啊?我們現在吃金箔不都沒事嗎?」

「吞金自殺……黃姐妳是不是在看最近的那部很紅的古裝劇啊?」

我偷偷探頭看櫃台,果真如我猜想,黃姐在桌上立了一個平板正在看影片,難怪我剛剛就聽到一些雜音。

「你怎麼知道?倪醫生也有看嗎?」

「噢,我沒有看,是上禮拜來看病的趙媽媽聊到一半突然站起來,說要趕著回去看這部劇的重播,我才知道有這齣。」

「你們還聊劇情喔?不然你怎麼知道孫娘娘吞金自殺了啊?」

「我們沒聊很多啦,哪個娘娘自殺我真的不知道。」我乾笑了幾聲,「其實古裝劇裡不是吞金就是砒霜,隨便猜也猜得到,倒是時裝劇裡的犯案手法還比較有創意。」

「喔,所以那個吞金自殺跟吃金箔到底有什麼不同啊?」

「這你就問對人了,古裝劇裡的吞金呢——」

我才剛要開始向黃姐解說正確的古裝劇醫學知識,櫃台就有生意上門。

有個穿著深藍色西裝的中年男子匆匆走進,半個身體伸進櫃台裡叫人,我好奇地豎起耳朵,就像古裝劇裡聽牆角的隔壁大嬸一樣。

「你們韋醫生什麼時候會回來啊?」

「三個月後喔,其實我們這個代班的倪醫生——」

「沒關係,謝謝,那我再找韋醫生好了。」

「噢,好。」

西裝中年男子離開後,黃姐還過來安慰了我一下。

「有些人就是這樣,你別放心上啊。」

「不會啦,而且他看起來不是來看病的,像有事來找阿韋。」

她聳聳肩,「啊知,怎麼父子倆都一個樣。」

咦?父子?

想再問黃姐這「父子」是什麼意思的時候,門口有人走進,她也連忙回到坐位。

對方掛完號後,黃姐掀開門簾把健保卡跟病歷遞給我,我迅速翻了翻,就請患者進來。

年近七十的陳老太太緩步走進,以這個年紀來說,她看起來很硬朗,皮膚紅潤有光澤,就是體態略顯豐腴,病歷上寫著有高血壓病史,但近年都控制得當。

「阿嬤,請坐啊,今天哪裡不舒服嗎?」

陳老太太坐下來後,先是低頭歎息,然後愁眉苦臉地看了我一眼,又歎了口氣。

這讓氣氛我有點緊張,不禁話多了起來,「阿嬤,我姓倪,是阿韋的醫學院同班同學,他請我來代班。妳放心,我也是專業的醫生,妳哪裡不舒服跟我講,我一定想法辦解決。」

陳老太太聞言愣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地向我道歉,「歹勢啦,我不是看到醫生你煩惱,而是我心裡有事情煩惱啦。」

「有什麼煩惱也可以跟我說啊。」

我上次聽了趙媽媽家的婆媳困擾、王伯伯家的狗跟李伯伯家的狗吵架、鄭小姐覺得電視上介紹的餐廳有夠難吃……大家講完後煩惱,聽了我的吐槽兼意見後,都面帶笑容地離開診療室呢。

陳老太太看著我用力擠出的親切笑容,似乎也卸下了一點心防。

「唉,我們老人家真的搞不懂這個,醫生你們比較聰明,可以跟我解釋一下嗎?」

「您請說。」

「我看到我孫子跟一個男的親嘴,這是什麼意思啊?他真的甲意查甫(喜歡男生)嗎?」

這下換我愣住了,「呃,你說你孫子……跟一個男的?」

「是啊,我早上起來都會去面前的公園散步作運動,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在我們家社區大們旁邊的巷子口,我不會認錯,那就是我們家顏投A(英俊的)金孫啊。」

「呃,會不會是他們在玩啊什麼的,妳知道的嘛,現在肖年仔(年輕人)都有很多把戲的。」雖然一大清早在家裡社區門口玩國王遊戲是有點刺激,但也不是不可能——唉,年輕人不要讓阿嬤受這麼大刺激啊。

「看起來不像在玩啊……」

「為什麼?」

「因為這個月我看到三次了。」

哎,孩子啊,我很想幫你掩飾過去,但都三次了……這要我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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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倪你何德何能~~~我也想要一個小郁/FridayO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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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mi亞海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