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海風的甜度

陳宏睿跟莎莎從幼稚園認識到現在也十幾年了，到高一為止都同班，相處的時間就比家人少一點。

莎莎雖然毒舌，常常罵他笨蛋、腦殘、不想理你這種低等生物之類的話，但真正傷人的話，卻是一次也沒有講過。

所以，陳宏睿方才聽到那句話的反應，比起生氣，更多的是驚訝，而且立刻就幫對方找好了藉口。

莎莎無法反抗醫生爸爸的命令，一定得讀第三類組考醫科，他自己也很無力啊，會遷怒也是不得己……

就跟莎莎總是在關鍵時刻罵他，或推他一把一樣，他也不可能在這時候跟他嘔氣。

陳宏睿給彼此一天的時間冷靜，隔天早上起了個大早，先走到莎莎家門口等他。

莎莎走出門就看到他，卻裝成一副沒看到模樣直往前走，還好陳宏睿腳夠長，沒兩三下就追到他身後。

「莎莎。」

莎莎不理他，走得更急了，而且他家本來就離學校沒多遠，眼看再過個馬路就要進校門了。

「莎莎！」

陳宏睿忍不住伸手搭上對方的肩，他憤憤地閃了開來。

「你幹嘛啦！」

「我——」

莎莎輕蔑地說，「我沒跟你同班你就沒朋友了嗎？」

「呃，也不是這樣……」

「溫翊嵐不是跟你同班嗎？」

「啊，翊嵐他家……」

「別煩我啦。」

莎莎說完趁著紅燈跑步過了馬路進校門，留下陳宏睿還站在原地張著嘴，準備好的話一句也沒完整說出口。

所幸，陳宏睿唯一贏過外星人莎莎的項目就是耐心。

隔天，陳宏睿照樣提早去他家門口等他，即使這次莎莎連個眼神都不給，他也不氣餒。

第三天，陳宏睿雷打不動地照樣去站崗，一直等到快遲到了，才從要正要出門上班的莎莎媽媽口中得知他六點就去學校了。

「他為了分組的事情，到現在都還在跟他爸生氣不講話，宏睿你幫阿姨勸勸他吧。」

「可是……我比較想勸阿姨妳耶，為什麼不讓他讀二類，他明明就不想當醫生，你們知道他看到血會頭暈嗎？而且他對生病的人完全沒有同情心耶，以後一定會有很多醫療糾紛的官司要打，賠的比賺的還要多。」

要不是真的快遲到了，不然陳宏睿還真想對啞口無言的阿姨多說幾句話。

第四天，陳宏睿五點就出門，跑去買了兩份早餐邊吃邊蹲點，快六點的時候，莎莎開門看到他，翻了一個大白眼，也把情緒翻了過去，趁還沒有奇怪的八卦傳出來之前，結束這場鬧劇吧。

「真的是懶得理你了。」

話說這麼說，莎莎卻口是心非地伸手拿另一杯豆漿來喝，不過，看著陳宏睿計謀得逞的笑臉，還是想給他一記上勾拳。

兩人邊走邊吃早餐時，陳宏睿還是不放過那個話題。

「莎莎，才剛開學，跟老師說的話應該可以換組別——」

「停！」莎莎揚起眉，「我就是不想跟你討論這件事才對你發火的。」

「噢……可是——」

「你比我爸還講不聽耶，」他有點脫力地說，「又不是分到第三類組就一定要考醫科。」

陳宏睿聞言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緩兵之計啦，我爸總不可能認識大考中心的人吧。」

「原來如此，你決定好就好了。」陳宏睿放鬆地笑了笑，「開學這幾天第一次跟你不同班好不習慣噢。」

「就算我讀二類還是跟你不同班好嗎？反正，溫翊嵐跟你同班啊。」

聽到這個名字，陳宏睿的表情就變了。

「其實溫翊嵐他家裡……」

■

開學快一個禮拜了，溫翊嵐的位子始終是空的，新課本全塞在他的抽屜裡，要是有人忘了帶課本還會偷借一本過來用。

陳宏睿曾問過導師溫翊嵐的事情，但不知是導師不想講太多，亦或是他也不知道詳情，透露的沒比他知道的多。

跟莎莎和好的那天，可能是個黃道吉日，陳宏睿也在當天看到了溫翊嵐。

放學後，陳宏睿跟莎莎一起走回家，走到分歧點時，莎莎說要回家拿去寒假去日本旅遊時買的紀念品給他，要他在那邊等一下。

陳宏睿靠在騎樓的柱子邊發呆等待，前方迎面走來個人，他越看越覺得眼熟，當距離近到可以對話時，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怎麼在這裡？」

他笑著問自己，陳宏睿有點慶幸，那笑容依舊。

「我在等莎莎——啊說人人就到。」

莎莎拿著和菓子走過來，看到溫翊嵐時也愣了一下，想起早上從陳宏睿那裡得知他家裡的事情。

「喏，這給你。」莎莎心想著他們八成有話要說吧，匆匆把東西塞給陳宏睿轉身就要走。

未料溫翊嵐卻出聲喚住他，「等一下，莎莎。」

莎莎皺眉回頭，「什麼事？」

「我有事情找宏睿商量，莎莎你也一起吧。」

「啊？」

「你不是也很聰明嗎？多一個聰明人來聽總會有用。」溫翊嵐說得一副理所當然。

「你拜託人是這種態度喔？」

「喔，拜託你，莎莎？」

莎莎氣結，「莎莎是你叫的嗎？我跟你很熟嗎？」

「他都這樣叫你啊。」

陳宏睿在一旁聽他們的對話都快忍不住笑意，只好連忙摀著嘴，這就是秀才遇到兵吧。

不過，眼看莎莎的脾氣就在沸點邊緣，陳宏睿趕緊出來打個圓場。

「莎莎你就一起過來聽聽吧，我們需要你的高智商。」

「是什麼事啦？」

溫翊嵐這才一改先前的態度，看著地板沉聲說，「其實，是我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