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海風的甜度

雷震宇跟宋紀威是在下午第二節課時得知何紀軒跳樓自殺的消息。

那天從早上宋紀威的心情就不太好，一副不太想理人的樣子，直對著窗口發呆。雷震宇一直懷疑是何紀軒向他說了什麼的關係，還直在心裡暗罵何紀軒，怎麼沒想到，他竟然……

「宋紀威同學在嗎？」

結果，似乎是雷震宇猜對了。

讓何紀軒憂鬱悶的原因不是家庭問題，而是感情問題。

因為個性內向的關係，何紀軒上了高中後還沒交到要好的朋友，國中時代的好友都與他不同高中，難以維繫感情。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的話、如果他不認識紀軒的話、如果他再成熟一點的話、如果不是這樣的話……

－－他跟宋紀威一定不會像現在一樣，形同陌路。

不過，現在再後悔、再多想也無濟於事。

兩三罐台啤下肚後，男人們的話匣子也開了。

雷震宇搭著對方的肩，把他當成好朋友、好兄弟；而展貳仁雖然知道對方喜歡男人，但思考迴路一向單純的他也沒多想，兩人就這樣把酒言歡，促膝長談。

「那個，我的高中同學啊……其實不只是我的高中同學。」

從展貳仁把炒飯端上桌，直到雷震宇把飯吃完為止，他都沒再多說任何一句話。

剛開始，展貳仁還以為是自己炒的飯不合對方胃口，但基於禮貌也只得先把飯吃完再說。不過，他又想到雷震宇的個性還有他對待自己的方式，如果難吃的話他應該也會先吐槽個幾句才是……

再仔細觀察對方吃飯的表情──他看起來似乎很滿足、覺得很好吃的樣子？！

「對了，你剛剛為什麼以為我肚子痛啊？這裡常有人吃壞東西嗎？」走到訓練場的路上，雷震宇隨口問著。

「喔，沒有啊……」展貳仁有點心虛地回道：「因為毓華每次怪怪的時候……都說是肚子痛。」

「……」這白痴以為他生理期啊！

雷震宇知法犯法地邊騎車邊打手機，總算有人回應時，他趕緊把車停到路邊接聽。

「紀威！你人在哪？」他著急地吼道。

「長官，我想你應該知道我今天放假吧？沒什麼大事的話，就不用特別稟告了，我明天再處理。」

聽見自家兒子劈頭對『長官』這麼說，坐在對面的雷父少吸了一口氣，咳了好幾聲。

但電話那頭不理會雷震宇的玩笑話，認真地道：『又發生命案了，死者是我們都見過的那個小翔。』

這個禮拜五雷震宇排休，他趁著休假回老家一趟，剛好大哥這天也放假回家，小弟則本來就住家裡正在準備考試。

自從雷家老大在調查局上班，老二到外地警大讀書後，三兄弟聚首的機會就越來越少，這天難得三個人都在家，雷家兩老也顯得特別高興，雷母還準備了一整桌的飯菜要好好慰勞這三個兒子。

隔天，雷震宇起了個大早，或者應該說是徹夜未眠。

他騎著機車，來到常寶街的那幢大廈，問了管理員，找到宋紀威住在第幾樓。他站在門口等了十五分鐘，一身西裝革履的宋紀威，右手提著公事包，左手提著一包垃圾走出門。

雷震宇爽朗地朝他打招呼，「早啊，紀威。」

就跟昨天一樣，兩人並肩走進店裡後，依舊吸引了不少目光，而且絕大部分都放在展貳仁的二頭肌與胸肌上。

他的身材比雷震宇略大半號，因此身上的衣服被撐得有些緊繃，卻也達到了雷震宇預想之上的『效果』。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在『牽豬哥』……」罪惡感油然而生，雷震宇有感而發地說。

跨上重型機車後，雷震宇一路往北狂飆，憑著在交通隊『不小心偷瞄到』的測速照相機分佈圖，時速超過八十的機車左彎右拐，最後在港邊停了下來。

夜晚的漁港沒有什麼人，他靠在機車旁，聽著海風聲發呆。

看著宋紀威那張沒有任何改變的臉，雷震宇的心情複雜，種種往事全在眼前重播。

「好久不見。」

集眾人之力分析這段監視畫面後，歸納出幾種可能性。

一、ＴＯＹＯＴＡ從高架橋下來，行經這個路口後，直開往汽車旅館。

隊長早就請經理不要讓人出去，發生這種事經理也不可能讓客人再進來，其他客人也正在做筆錄。仔細想想，除了法醫跟檢察官以外，也不會有人接近現場了啊。

也就是說，他跟著法醫再上去看一下現場，應該也沒關係……吧？

Ｔ縣中山第二分局的轄區裡『不尋常』地發生了大案子，隊長暫停比賽後，從現場挑了幾名隊員，一同前往現場。

年輕力壯又有經驗的展貳仁當然是成員之一，但不知為何，新來的雷震宇也被挑上了。

方才比賽場上熱鬧的氣氛瞬間降溫， 四個大男人神情凝重的坐在警車裡。坐在助手席上的雷震宇受不了這種緊繃沉默的空氣，便率先開口。

本週六假Ｔ縣中山第二分局訓練場舉行柔道、跆拳道大賽。

雖然只有分局的人員參與，但場面卻分外熱鬧，參賽選手的家屬、朋友、前輩後輩全都到現場加油，把訓練場擠得水洩不通，簡直比Ｔ縣的大夜市還熱鬧。

警察的工作其實不若連續劇或電影的劇情般驚險刺激，除了某些『重點地區』之外，一般分局的轄區裡並不常發生重大案件。

防範於未然，警察平日的工作除了例行巡邏以外，預防犯罪宣導、治安會報、金融機構安全維護等事項也是重點業務。

向郵局的人員打聲招呼，借了膠帶後，二人便在ＡＴＭ旁更換海報及放置傳單。

「唷！你就是那個新來的吧！這台重機不錯喔！」

雷震宇剛停好機車想走進分局，迎面卻走來一位彪形大漢熱情地向他打招呼。

坐在快炒店的鐵椅上，展貳仁感到非常後悔。

展貳仁原想換完衣服就直接回家，但踏出大門前小周叫住，經他的妖言蠱惑 ，再加上毓華也在旁邊幫腔，他還是參加了雷震宇的接風宴。

小周那傢伙……說什麼吃大餐，結果還不是吃我們平常吃的這件快炒店嘛。他早該想到那傢伙的話都得打折，搞不好連局長說要請客都是他自己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