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海風的甜度

雷法官準備退休的前一天，他照常到法院上班。

同事們熟知雷明桓低調老實個性，在中午休息時，以不干擾其他人為最高原則，準備了一個小型的歡送會。

現場氣氛溫馨感人，雷明桓也上台致詞，感謝同事們的用心。

其實，雷明桓直到這天仍對職場有些不捨，但這個歡送會就像個儀式，讓他了解，自己已經圓滿地完成這個階段的任務了。

返家途中，雷明桓回想自己的大半人生，感到十分滿足，身邊還有美麗而強悍的妻子及三個各有所長的兒子。

若真要說有什麼遺憾，那大概就是兒子們的終身大事了。

他不是笨蛋，早就知道三個兒子都跟同性友人過從甚密，也曾在夜深人靜煩惱得不得入睡時，探了探妻子口風。

「百合妳……不擔心嗎？」

就算說話沒頭沒尾，結縭數十年的妻子也知道他在說什麼。

「對兒子們，我就只有這點不擔心，既然我都不擔心了，那你在煩惱什麼。快睡吧。」

雖然他喜歡妻子個性中的霸氣及豁達，卻也常常埋怨對方無法理解自己的心情。

這些年來，雷明桓對同性戀也有一定的了解及認知，他知道同性戀並非教育或環境造成，而是像性別一樣，生來如此，不需責怪任何人，家人應該用愛與關懷包容子女──照本宣科的話，就是如此。

雷明桓可以理解上述的內容，卻遲遲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當了大半輩子裁量罪罰的法官，他第一次體會到身為當事者的矛盾與言行不一。

一面無視兒子們的交友狀況，一面煩惱兒子們的男朋友品性是否優良；一邊幻想著可愛媳婦的模樣，一邊又擔心兒子們是否已經準備好要面對這個歧視的社會。

這個巨大的煩惱差點壓得雷明桓更年期症候群再次發作，一直到他退休後，到社區大學上課程、到醫院當志工後才出現轉機。

「我覺得你太壓抑了，這爸爸們的通病，有事都不講，放在心裡誰知道啊？」

雷明桓被一起學畫畫的年輕女孩唸得低著頭不敢說話，原本只是想尋求年輕人的意見，卻被一針見血地點破盲點，直插內心深處。

女孩告訴他，跟接納同性戀兒女是一門課程，需要雙向學習，並不是一個人悶著想就可以鑽出死胡同的。

「就像你來學畫畫一樣啊，把自己當成初學者，從頭開始去認識兒子跟他們的另一半，應該會有不同的收獲吧。」

雷明桓虛心接受建議，也打算趁這個過年，跟三個兒子敞開心房說話，希望能分別好好地認識他們的男朋友。

除夕這天，他照例到社區活動中心幫忙寫春聯，寫到一半卻收到老婆大人的簡訊。

『家裡有貴客來訪，速回。』

花百合講話難得用命令句型，但是她一說出口，雷明桓通常沒有反駁的餘地。

他向社區的人說了聲抱歉有事先走，便收拾了東西趕緊回家。

「爸你回來啦！」

「呃，爸，怎麼這麼早……」

「爸！春聯都寫完了嗎？還是回來拿東西而已？」

「你媽說晚上有客人，要我早點回來的啊。」

難得看到三個長得頂天立地、一表人才的兒子站在一起，不知是年紀大了，還是過年的團圓氣氛使然，雷明桓忽然有股想抱抱他們的衝動。

「你回來啦。」

雷明桓見妻子也走出，正想上前拉她的手，邀她一起抱抱兒子們時，又看到後面有個身影。

「雷、雷爸爸好。」

雷明桓看過眼前這位男子，他是大兒子目前交往的對象。

「爸，他是Neil，之前跟你說過了，現在我們住在一起。」

沒錯，大兒子現在跟他住在一起，雖然同居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那個聽話乖巧的大兒子也跟人同居……雷明桓內心情緒複雜。

不過，沒多餘時間讓他緩和情緒，下一個衝擊又來到。

「雷伯伯，您好。」

眼前男子的完美笑容，他想忘也忘不了。

「爸，這是箴彥，今天我邀他來家裡吃飯，噢對了，你們應該在法庭見過面吧？」

沒錯，他們曾在法庭上交手多次，但雷明桓作夢沒想到，段律師的子弟兵簡箴彥後來會成為小兒子的男朋友。

唯一慶幸的事，還好他現在已經退休了，不然情況會更加難解吧。

「雷爸……唔！痛……」

最後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走出廚房，額頭還不小心撞上門眉，巨大的身軀痛得蹲了下來縮成一團。

雷明桓跟二兒子他們吃過幾次飯，當然知道他是誰，但當時二兒子都用『朋友』的名義介紹。

這次終於替他正名了。

「這是賤內。」

「咦、咦──？！」展貳仁驚訝地抬起頭，不知該該難過還是該感動。

「你們一定都聽錯了，我是說阿仁的英文名字是Jael啦！幹嘛，就只有你能用英文名字介紹嗎？」雷震宇還回頭對狄佐雨嗆了一聲。

「可、可是我的英文名字不是──」

「噢噢好餓喔，媽可以開飯了吧－－」

「準備差不多了，大家別擠在這，去飯廳吧。」

雷母一聲令下，大家便往飯廳移動，徒留下還沒脫鞋站在原地的雷父。

雷明桓沒想到今天三組人馬全到齊，每個都一副已經過門（？）的樣子大剌剌地一同吃團圓飯。

──那自己原先準備的心思與情緒又算什麼？！

「明桓你還杵在那邊幹嘛，快脫鞋進來準備開飯啊。」

「來了！」

雷明桓，你身為雷家的一家之主，絕不能退縮。

什麼雙向學習、雙向溝通？！雷明桓，你需要的是－－

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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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爸的內心戲好多ＸＤ

熊熊：OAQ我不是Jael，我是賤內……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