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一通未接聽留言,如要聽取留言請按一……』

 

『……哥,是我啦,桌上我多弄了一些麵,看你要不要當宵夜吃,冰箱裡還有你愛的辣醬喔──呃、嗯,還有就是……昨天……喔,前天,前天的事……想跟你說一聲……抱歉。沒幫你解決煩惱,還增加了你的煩惱……哎,其實我也不是那麼討厭段律師啦,只是……跟他不對盤、合不來。可是,你不用理我啦,最重要的還是哥你的心情,如果你真的喜歡他的話……唉──噢不,我是說,你真的對他有感覺的話那就……告訴他你的心情吧……老實說,我隱約覺得……他應該也對你……唔。』

 

『好啦──來了啦!哥,要開工了,不多說了,回家有空再聊。』

 

『嗶──留言結束。』

 

闔上手機後,徐詣航的心情複雜。

 

回家後他一定沒辦法對弟弟說出他們現在的關係,只是單純的床伴,如此而已。

 

因紅燈而停下車的段律師有意無意地瞥了他一眼,他發現了,掩飾地笑道,「我弟留言,叫我要記得吃麵,可是我們才剛吃飽……」

 

離開辦公室後,兩人還一起去吃遲來的晚餐,吃完飯後他也開車送他回家。可是,一如往昔的動作卻因關係生變,而顯得有些彆扭。

 

到底是因為『劇烈運動』後怕他捱餓才提議一起去吃飯,還是因為已經習慣加班後一起去吃飯?究竟是因為不放心他坐計程車回家才送他一程,還是因為已經習慣順路送他回家?

 

徐詣航就像個思春期少年,對方的任何一舉一動都可以撥亂一池春水。

 

然而,段律師沒有回話,綠燈後繼續踏下油門,直駛到他家門口。

 

徐詣航試著學習像他一樣,一如往昔地下車,與對方道聲晚安後回家。

 

正要轉開鑰匙開門時,又聽見身後的對方開口。

 

「詣航。」

 

他的整顆心隨著叫喚聲被高高地抬起,懸在空中。

 

「星期一質詢的資料,我明天再跟你電話討論。」

 

毫無預警地,從高處直落在地上,心碎了無痕。

 

徐詣航轉頭回擠出微笑,「嗯,我再打給你。」

 

原來,現在已經是上班時間了。

 

■■■

 

徐詣航進家門後,即脫下衣物,走進浴室。

 

並不是覺得身體汙穢才想趕快沖洗,而是因為想看看自己身上的痕跡,證明方才兩人的情事是真的發生過,他才一絲不掛地走進浴室。

 

任憑溫水灑落在身上,他從鏡中一一確認自己身上的吻痕。

 

不曉得是無心還是刻意,男人沒在衣物遮不到的地方留下紅點。

 

鎖骨、胸膛、手臂、腹部……處處都是緋紅片片。

 

順著身上的水珠滑下,他的手觸摸到曾被進入的地方,雖然完事後,對方竭盡所能地幫他清理了。但是,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裡面仍殘留著對方的液體。

 

他不知道正確的方式該怎麼做,只好拿著蓮蓬頭直往那邊沖水,沖了一會兒似乎沒有用,遲疑了半晌,他才狠下心用食指輕輕撥開旁邊的嫩肉。

 

此時,濁白的液體混雜著絲絲紅色,緩緩滑出。

 

他雙腳一軟地跌坐在浴室的磁磚上,雙手摀住表情痛苦的臉,任憑蓮蓬頭在地上跳動,水花四灑。

 

他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又卑微又低賤。

 

『如果你不想繼續,就當作那天是一場夢吧,是一場惡夢。』

 

想起對方的話,徐詣航又難過了起來。

 

他不想繼續這種奇怪的關係,可是又怕對方會疏遠自己。

 

當芳儂離開自己時,他感到沮喪自責,僅止於此。

 

當旺叔離開人世時,他悲傷不已,因為他是他的至親。

 

他不是他的親人,兩人也不是情侶關係,但是,倘若他也離開了自己……

 

──他已經承受不住了。

 

徐詣航扶著浴缸邊緣站起身,直看著鏡中的自己。

 

卑微也好,低賤也罷,只要是為了他的話……

 

如同飲鴆止渴、挖肉補瘡般,他告訴自己得習慣這種關係。

 

他一定做得到的,因為他說過。

 

『你一直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學生。』

 

■■■

 

眼看著方才抱擁過的身影消失在門後,素來冷靜自持的段律師重重地搥著方向盤自殘。

 

「不該……是這樣的……」他痛苦地自言自語。

 

以他對徐詣航的了解、他的個性、他的道德與價值觀、甚至愛情觀,無論怎麼想,他都不可能接受這種關係才對……

 

段律師原本預想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對他說明那天晚上只是場誤會,只要罷出冷酷的表情,善解人意的徐詣航一定也會顧慮到他的心情而退縮。

 

未料,他卻緊抱自己,而他又怎麼可能推開他呢……

 

兩人都失去理智的情況下,還不顧後果地在辦公室裡發生了關係……

 

眉心揪結不開的段律師又嘆了口氣。

 

剛才看著他蹣跚離去的腳步,他還忍不住脫口叫住他,在關心的話語就要說出前,他還是想到之後的事,隨即又用公事掩飾自己的情意。

 

他是個善於心計,並照著計劃一步步實行的人,即使看似偏離了航道,他還是想盡可能地挽回。

 

將錯就錯地維持這種關係也罷,只要他開口,他們隨時可以斬斷這條私交,回到之前公務來往的關係。

 

畢竟,這是他唯一知道,也唯一能夠,留在他身邊的方法。

 

段律師重新發動車子準備離開前,看了隔壁幢房子一眼,想起徐詣航曾說過這幢房子正待沽而售的事。

 

曾有句名言說,人一生最大的敵人是自己。這道理段律師當然也懂。

 

不過,他終究還是輸給了自己,低估了自己的佔有欲,小看了自己的欲望,輸給了自己對徐詣航的愛,導致計劃一錯再錯。

 

 

 

──就從買下這幢房子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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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mi亞海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