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海風的甜度

走在西雅圖市中心熱鬧大街裡，還是很難想像自己踏在地球另一半邊的土地上。

特別是二個月前她還為了論文及博士班入學考而焦頭爛額，也曾窩在研究室裡，好幾天不見天日地埋頭讀書，她根本沒想過自己二個月後會站在這裡。

這還是她第一次踏上亞洲以外的國土。

由於各項考試都順利結束，她的指導教授便邀請她與另外二個同學到西雅圖，一同參加W大學的研討會。

身為研究生都知道，研討會除了發表及聆聽論文、學術交流外，最重要的是可以逃離研究室，明正言順地遊山玩水。

原本她不太想參加，因為就算有學校輔助經費，但還是要自費補貼不少錢。

後來同學們勸說，再加上指導教授說，他有個好朋友在W大學，研究領域跟她的一樣，可以前往取經，她才答應前往。

為期三天的研討會已在昨天結束，跟教授朋友的飯局則訂在晚上，所以白天是他們的自由行動日。

另兩個同學喜歡Shopping，李芳儂則對買東西沒有多大興趣，便與他們約好時間，獨自行動。

她拿著觀光地圖跟導覽手冊四處走馬看花，也在紀念品商店買了禮物回國贈送親友。

正當她停在路口邊，看書研究著要去哪品嚐西雅圖咖啡時，聽見身邊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街道遠方有個東方面孔的長髮女子朝著她揮手，待對方拿下太陽眼鏡，小跑步過來時，她才發現她是誰。

「芳儂？妳是芳儂吧！？太好了，我沒有認錯！沒想到會在西雅圖遇到妳耶！」

「段……段小姐？」

李芳儂也沒想過會再看到明星段可佩，畢竟她跟徐詣航分手已久，跟段律師也沒有私交。

不過，無論什麼時候看到段可佩她仍是耀眼、美麗又自信，明明同為女性，跟她就是天壤之別。

「哎，怎麼叫得這麼見外，叫我可佩就好了，」段可佩毫不做作地握住她的手，「能看到芳儂真好，我快一年多沒面對面跟人說中文了呢。」

她的動作讓李芳儂覺得親切又溫暖，「段……呃嗯，可佩小姐在這邊工作嗎？」

「嗯，這幾場戲都在西雅圖拍，待了快二個月，芳儂呢？怎麼會來這裡？」

「我們跟教授一起來參加研討會。」

「對了對了，你待會有事嗎？我們去咖啡廳坐坐慢慢聊。」

李芳儂雖覺得兩人關係有點尷尬，但見段可佩竟如此開心，也不忍拒絕，便與她同行前往。

■■■

走過兩個街口，抵達可佩推薦的店後，她們坐在店外露天咖啡座，一面品嘗咖啡香，一面聊著兩人近況。

「所以妳打算攻讀博士囉？好厲害喔！」

被段可佩大力誇讚，李芳儂反倒害羞起來，「其實我本來也沒想過要唸到博士的……沒想到後來順水推舟還真的考上了。」

「嗯嗯，我能理解，有時候人就是會做出跟原本預定完全不同的事，像我也沒想過要當歌手或是演員，但現在卻在演戲。」

「咦？我以為可佩小姐……」長得這麼漂亮，必定生來就是當明星的料，從沒想過她也是像她一樣不小心撞進這行的。

「唔，那時候是為了氣我哥啦……小時候做的笨事就別提了，」段可佩撥了撥頭髮笑道，「可是啊，不喜歡的話，也不會繼續做下去吧？」

她說的也沒錯，如果沒有極大的興趣當後盾，她也無法繼續攻讀博士，她有好幾個碩士班同學途中就放棄休學了。

兩人又聊了一陣未來與事業的話題後，段可佩終於按捺不住地問道。

「你跟徐立委呢？兩人還好吧？」

李芳儂覺得奇怪，段可佩會這麼問的話……表示段律師沒跟她講他們的事囉？

「呃……很好啊，我們一直都是朋友。」

「朋友……？什麼意思？」

李芳儂苦笑道，「我跟詣航三年前就分手了。」

段可佩聽了大感詫異，隨即心中一陣無名火燒起，她猛然站起身拿著手機就要打電給某人，號碼按到一半，瞥見李芳儂後，她又立即把電話掛斷。

段可佩雖然坐回座位上喝咖啡，但旁人仍能感覺到她深深的怒意。

看到明星段可佩率直的表現，李芳儂也不隱瞞地道，「妳很生氣……是因為他沒跟你說這件事嗎？」

「沒錯！他竟然沒跟我說……」段可佩大叫到一半，連忙收嘴，「對不起，都是他沒跟我說這件事，我才在妳面前提起徐立委的……」

李芳儂微笑原諒她，「沒關係，我跟他還是朋友。只是……我覺得讓妳這麼生氣是另有原因。」

她愣怔幾秒，才開口道，「……芳儂？」

「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你哥，段律師，一直深愛著徐詣航。」

段可佩倒抽了一口氣，用雙手摀著嘴，突然間，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臉來面對她。

「若說段律師沒有影響到我們之間的感情，那一定是騙人的。不過我不恨他，也不討厭他，該怎麼說呢……他讓我更看清楚徐詣航，也讓我知道，我們兩個並不適合。」李芳儂啜了口卡布其諾後再道，「我過了好久才學會冷靜地遠看這件事，也過了好久才學會平靜地描述這件事。」

段可佩幾乎是閉著氣聽完這段話，她緩緩放下手，喃喃地道，「芳儂，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很早就知道我哥的事了，但我也不討厭妳，真的，我甚至還希望你們趕快結婚，這樣我哥才能早點死心。」

跟剛剛一樣，李芳儂也握住她的手道，「妳是個好妹妹……那個人一定也是這麼想的……」

說到那個人，段可佩的怒意又升上，「哼，他才不會這麼想呢，根本沒把我當妹妹看吧！都過了三年了耶！他完──全沒提這件事！」

「他應該是怕你擔心吧？」李芳儂還幫段律師說話。

「擔心什麼？我覺得他是怕我插手吧，像是逼他到徐立委面前說清楚……」段可佩眉頭一皺，自言自語地道，「等等，你們分手都過了三年……他該不會……」

李芳儂一派輕鬆地托腮笑道，「據我所知，段律師還在詣航身邊擔任幕僚，兩人也沒有任何親密關係的樣子。」

段可佩簡直快抓狂了，「他沒說？」

「嗯。」

氣得直發抖的段可佩跟服務生要了杯冰水，即使喝光也不見怒火削減。

「不知道是年紀大了，還是什麼原因，假設他們兩個在一起的話，我會祝福他們。」

李芳儂天外飛來這句，讓段可佩覺得她全身散發著聖母般的光芒。

怎麼會有這麼善良的女孩子啊，男友被搶走了，竟然還能祝福前男友與另一個男人在一起。

「芳儂妳……」

她隨即補充道，「不過啊，依我對詣航的了解，這事絕對不會太簡單。」

段可佩也聳聳肩，無奈地道，「依我對我哥的了解，我也覺得他們很難會有什麼發展。」

「男人啊……」

「都是笨蛋。」

她們相視而笑，女人之間早已沒有任何嫌隙。

「他們真的笨死了……」

「我也覺得詣航有時候遲鈍到會讓人很想打他……」

「噗，真的嗎？我也是耶，我每次都想一拳打飛我哥！就只會皺眉再皺眉，一句『我愛你』都說不出口，算什麼男人啊。」

李芳儂也輕笑道，「那他們兩個還真是絕配，一個遲鈍到家，一個說不出口。」

「沒錯──！還有，我不管我哥了！到時候跑來哭訴，我也不理他了！」

「唔……還蠻難想像段律師……」

「雖然很難想像，不過，那畫面不是很有趣嗎？」

李芳儂同意，「那真的……很有趣。」

「對了芳儂……從剛剛我就很在意一件事，你左手上的戒指……」段可佩印象中，戴在左手中指上是訂婚戒指……

「噢，這沒特別意思，只是裝飾。」

「看來是我誤會了……」

「嗯……你可能沒有誤會喔，這戒指是我『現任』男朋友送的。」

段可佩驚呼，「芳儂──我真替你高興。」

「謝謝，可佩小姐呢，妳一定很多人追求吧？」

「其實我也……」她害羞地從衣領內拉出項鍊，更正確的說，是一枚被當成項鍊的戒指，「因為拍戲的關係，不能戴在手上……」

西雅圖露天咖啡座上的兩名女子皆露出幸福的笑容，而T市國會辦公室裡的兩名男子卻噴嚏連打個不停。

「哈啾──」

「委員，衞生紙……」

「謝謝你，小……哈啾──」

「哈啾──」

「段律師，衛生紙……」

「哈啾──」

「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