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海風的甜度

「啊……又下雨了。」

從巷子裡出騎出馬路的時明明還是個適合晒棉被的大晴天，過不了五分鐘，頭頂不知從哪飄來一陣烏雲，眼前就滴滴答答地下起小雨來。

我無奈地把車停到路邊，在便利商店的騎樓前穿起雨衣。對我來說，隨身帶雨具，就跟出門一定要穿褲子一樣，絕對不會忘記。

穿好雨衣後，我繼續騎車前往目的地，過了十五分鐘抵達美術館前時，撐著傘迎面走來的老友苦笑地向我招手。

「我出門的時候還想說今天天氣這麼好，應該不會吧……」老友聳聳肩，瞥了我一眼，「結果老天爺還是敵不過你這個掛保證的雨男，幸好我已經習慣帶把傘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烏雲』的綽號可不是叫假的。」我自嘲地說完，雨勢漸大，便推著老友快走，「趕快進去吧，別站在這淋雨啦。」

雨男、雨神、烏雲、移動式降雨機……只要跟下雨有關的詞都曾是我的綽號，伴我走過每一個階段。不但如此，我的本名裡還鑲了一個『雨』字，幫我命名的爺爺八成早就知道，我的人生跟下雨脫離不了關係。

其實，老被叫作雨男的我也不是 一打噴嚏就會起風、一踏出門就會下雨，而是在與人有約或是重要時刻，雨景總不缺席。

小時候還不清楚自己的『特異體質』，只知道每次遠足郊遊時，天公都不作美。運氣好的時候是小雨照常舉行，運氣差的話（亦或是我不小心發了功），就像小學四年級的時候一樣，異常的九月颱風來襲，全台停班停課。

小學六年級的時候，跟我同班六年的朋友再也忍不住了。

「江進雨，你可不可以不要參加畢業旅行啊。每次跟你出門都會下雨……」

畢業旅行當日，天氣晴。

我趴在四樓的陽台上眼巴巴地看著遊覽車一台台地開過，當下就註定了我與團體戶外活動無緣的命運。

其實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就是出門常下雨，常被同學朋友取笑罷了。

真的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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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攝影師每次開個展都得從人頭中間的夾縫看作品，但今天因為下雨，美術館裡的人不多，雨男體質也只有這點好處。

在家工作的ＳＯＨＯ族怕悶出病來，得定時出來『放風』一下， 我跟同行的老友邊聊天邊欣賞作品，暫時忘掉工作上的不順心。

「對了，好像是上禮拜吧？我在電視上看到你室友，嚇了我一跳。」

我不解地看著他，「他每天都在Ｓ台播氣象啊，你不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啊，可是那天他不播氣象，而是在專訪那個誰……」

「徐立委。」我沒好氣地道。

「喔對對，徐立委！所以你室友轉行成功了？」

「沒有啊，只有那次啦。」

「啊？什麼意思。」

提到徐立委我的心情就不好，也懶得解釋太多。

「總之，他很想專訪徐立委，就向上面的長官請命，後來就讓他訪問那次。」

「這樣也行啊？他上司還真『聽話』。」

「聽說他是Ｓ台裡的紅人……」

講『紅人』還太客氣，Ａ台不知道換了幾個美女氣象主播，還越穿越清涼，結果還是打不贏他。

真不懂他倒底紅在哪裡，每天回家就跟攤爛泥沒什麼兩樣，還是個家事白痴，晒衣服像在晒酸菜乾，打掃跟倒垃圾都是我在做。只有看到徐立委時才會活過來，跟個花痴一樣……

「說話回來，你跟他從大學時代就是室友嘛？會一起住這麼久，感情應該不錯吧，怎麼沒想過跟他在一起？」不但同行，還跟我一樣都愛男人的老友開玩笑地道。

「饒了我吧。」 我作了一個想死的表情，「連巷口的便利商店店員都知道他愛的是徐立委。」每當徐立委有新聞版面時，他各大報都買一份，機伶的店員現在還會幫他留報紙呢。

「原來啊……難怪你室友想專訪他。」

「何止專訪，細心地把相關新聞剪下，收集他的影音檔，還曾逼我幫他把風偷旗子，講話三句不離徐立委，房間裡……唉，別提了，簡直跟中毒一樣。」本來不想提的，結果還是忍不住抱怨了，可見我積怨多深。

「也太誇張了吧……」老友吃驚地道，「要是我的話，一定受不了……又不是小女生，還追什麼星。」

「如果是追星的話倒還好，這已經遠超過追星的程度了。」

他八成篤定今生今世非徐立委不要，還付諸實行，趁這次專訪的機會，之前還一起去吃飯看電影，回家後一臉得意，還喃喃說著徐立委一定會跟他交往之類的話，真的沒藥醫了。

「你不會被他煩死嗎？沒想過搬家嗎？」

「要搬的話，大學畢業的時候早搬了，搬家麻煩啊。我們本來四個人住，搬走了兩個，剩我跟他，當時想說薪水付得起房租的話就繼續住，就一直住到現在了。」

「你家的地點確蠻方便的，去哪裡都近。只是遇到這可怕的室友……」

「其實，也還好啦，他工作時間長，我很少遇到他。沒有什麼惡劣的生活習慣，不會帶人回來開轟趴，家裡水電都我這個家裡蹲的人在用，他付一半錢也沒說什麼……」

而且，他不講話的時候還挺賞心悅目的。

老友笑了笑，「你啊……別陷太深了。」

唉，所以我才不想提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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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我在，等雨停再離開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跟老友吃完飯後在雨中道別回家。

「你真的很喜歡跟我作對耶，專挑氣象預報晴天的時候出門。」

他轉過頭，笑著對我說。

「辰學……」

「我今天請假啊，睡到快中午才起來，洗好衣服要晒的時候看到天空飄雨，去敲你的門才知道你出門。每次都輸給你這雨男！」

他揚起嘴角微笑，但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是眼睛吧，微微浮腫的雙眼，八成哭了一整晚。

我原本可以轉身回自己房間，裝作沒看到，但是，就跟搬家一樣，我做不到。

因為人就是犯賤，喜歡跳進那個挖好的洞裡。

「辰學，你怎麼了？」

他的表情一楞，別過頭看著窗外的雨景。

「沒什麼啦……」

「真的嗎？」

「……我放棄追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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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番外晴天、雨天的姐妹作（？）

　我是雨女ＯＡ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