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門沒關,訪客擅自走進。
「倪法醫,關於這個案子──哇!你、你怎麼了?!」
雷檢察官看到我嚇了一大跳,堂堂一米八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往後退了三大步,面色驚恐,可見活人還是比死人可怕。
我揮揮手,召喚他回來,安撫道,「我沒事啦,只是巧逢吉祥月,諸事繁忙,再加上昨晚幾乎整夜未眠。」
「但、也太誇張了吧,這黑眼圈……」
雷檢察官仔細端詳我的臉,像去動物園看熊貓一樣驚呼聲連連。
我苦笑了幾聲,隨即轉移話題道,「對了,你來找我什麼事啊?」
「喔!我是要來問你上次那個案子,死者的死亡時間……」
從上任以來雷檢察官就時常跑法醫室找我討論案情,久而久之,我也跟他越談越合拍,不知不覺成為好友。
我原本以為雷檢察官因為是新人,上頭有無數隻眼睛盯著,所以才對每個案子都錙銖必較。
但是,這一年相處下來後,發現他的正義感打從骨髓裡生出,與血液融合,造就他古道熱腸、把每一個受害者當成自己家屬般的個性。
這點讓我非常佩服。
擔任法醫多年,我也早已熟悉司法生態,一個檢察官身上背負的案件與壓力是外人難以想像的。
有時候檢察官會希望『速戰速決』,還有疑義的案件不送解剖,直接結案。
如果我還是個沒有任何包袱的學生,一定看不慣這種事,搞不好還寧願甩袖離去,不與之合流。
但是,出社會後就知道,有些事情是必要之惡,是為了讓國家這個巨大機器繼續運轉下去,必然會產生的汙垢。
雖然我心裡的善惡天秤並不認同這樣的做法,但我也只能就我能力所及做自己能做到的事,其他就只能視而不見。
而看到雷檢察官那明亮清澈的眼神,讓我知道這個社會上還有許多他這樣的人存在,安心許多。
「原來如此啊,因為環境溫度的關係,沒辦法把死亡時間推測得更準一點了啊,」雷檢察官顯得有點沮喪,「只要再把時間縮短一點的話,就可以把範圍縮小到一個嫌疑犯了……」
我伸長手用筆敲了一下雷檢察官的頭。
「痛!」
「雷檢察官,不能削足就履啊。」
「啊,」雷檢察官愣了一下,急忙向我道歉,「對不起!」
雖然這麼說很失禮,但他比我們家的狗還要好教這點也讓我感動到痛哭流涕。
「我開玩笑的啦,你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想法呢,哈哈──啊。」
我笑到途中又打了一個哈欠,回頭問道,「你想喝咖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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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法醫,你的意思是……昨晚你家鬧鬼?!」
我泡了兩杯熱咖啡,各加了半杯牛奶,放在雷檢察官桌前。
「『鬧鬼』這說法有點奇怪,明明被鬧的是人啊……不好意思又離題了,」我啜了口咖啡,讓咖啡因在大腦裡作亂跳舞,「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昨天的現象,家具無端震動、睡到一半會被拉腳……」
的確,好像只有『鬧鬼』能解釋一切,但是不知為何,我卻不想承認。
我總覺得如果鬼是人死亡後的形體,那麼理論上祂們應該也跟人的思考行為一樣。
任何一個有常識的成人都不會在半夜跑去別人家擾人清夢吧,再加上我自認我們家跟人無冤無仇,應該不會被這樣的惡作劇捉弄才是啊。
當我陷入思考的死胡同時,雷檢察官適時提供了另一個方向。
「我聽學長說,其實做這行常遇到鬼或是被鬼壓床。」
「喔?」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檢察官之間的小圈圈也挺有趣的嘛。
「那個學長就有被壓過一次的經驗,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後來他乾脆跑到署裡睡。」
「為什麼?」
「因為署裡有陽氣啊,鬼進不來。」
「噢──可是我們家老的老、小的小,禁不起這樣搬遷折騰啊。」
「也不是只有搬家才能解決啦,」雷檢察官笑道,「之後,學長夢到那個鬼,原來是他有冤情,希望學長幫他翻案。學長也很努力的找出這個案子的新事證,成功逮到真兇後,就沒再被壓了。他還偷偷跟我說,他後來還夢到一串數字,隔天剛好經過彩券行,順手簽下,中了小獎。」
這是我最不能理解的事,如果鬼是人死亡後的形體,人都不知道的事,鬼怎麼會知道?!
我暫忍住想吐槽的心情,追問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怎麼會找上我呢?我只能幫忙重新解剖,而且那得需要檢察官核可才行。」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他說,是跟氣場有關係。」雷檢察官歪著頭道,「像是身體太勞累的話,會讓氣場變虛,較容易接收祂們的訊息。所以,發生原因大概就是倪法醫你的黑眼圈吧!」
──怎麼好像很有邏輯,又好像哪裡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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