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電腦、手機前的鄉民網友們都準備好了嗎?雞排跟珍奶都ready了嗎?」

準時開台後,綁著單邊高馬尾,穿著休閒的格紋衫開襟內襯T恤的女主持人的畫面占滿了整個螢幕,一旁工作人員笑看著電腦畫面狂跑網友留言串。

「嘿嘿,你們都準備好了,但我還沒啊,看我今天多興奮,興奮得霸占攝影機不放,導播都趕不走我……哎,不要拿粉絲的留言給我看,待會下班後女神我再一一回覆厚,粉腸們乖乖喔。」

導播忍著笑把畫面切成黑幕,只留下音訊,直播網站上的留言海瞬間因此差點沖破螢幕。

女主持人瞄著旁邊的畫面,總算恢復點冷靜,「導播大大我知道錯了請把畫面還給我,我只是因為不敢相信我們真的能請到『他』接受訪問,真的是做夢也沒想到啊!」

導播還沒高抬貴手,畫面仍是一片漆黑,但所有電腦前的人都聽到『他』說話了。

「主持人真是太見外了,我以為,我是最符合這個資格能上這個專訪的人。」

「是的,你目前當然是最符合這資格的人。歡迎今天《市長給問嗎?》的來賓,現任T市市長,徐詣航徐市長!」

畫面瞬間恢復,穿著淺灰色POLO衫的徐市長笑著揮手跟大家打招呼。

「你想要接受那個專訪?」

段律師從文件中抬起頭,不自覺地抬高了問話的音調,而聽者更過度解讀成『他好像不太想讓我去』,不過,他沒把自己的翻譯說出來,暗自盤算。

這麼多年了,與對方斡旋仍費心力,卻混著蜜。

「我跟他們聊過了,一群年輕人組織的新聞團隊,沒有什麼背景跟顏色,我覺得去接觸了解新鮮一點的想法也不是壞事。」

徐詣航走到段律師身邊,鬆了鬆領帶,解了第一個扣子,雖然不是帶著誘惑的意圖,但跟他談事情這還蠻有用的。

段律師看著他,像覺得燙,馬上別過眼神。

「就算他們是無所為而為,但背景跟顏色都是別人強加上去的印象。選舉只剩不到兩個月,你不要加入這池混水。」

徐詣航閉上眼,歎了口氣,「你在擔心什麼呢?又不是我要選。」

徐市長這屆已是連任,本次依規定不得參選,但他的得力助手兼枕邊人仍緊繃著神經觀戰,沒進廚房拚命喊燙。

「時局太亂。」

「那,趁機退休不是正好?」

「詣航。」

「拜託?」

「……」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出門總穿著正裝的段律師,今天也一樣西裝革履,皺著眉、冷著臉雙手環胸倚著牆看徐詣航接受訪問。

這個攝影棚的空間不大,方才工作人員好心拿了張折椅請他坐,但他發現椅子擺在那邊會擋住動線,就說自己站著就好不用麻煩了,還可以給徐市長提詞。

段律師看著徐詣航跟女主持人聊得開心的模樣,眉間多了條皺,便轉移注意力地拿出手機。

他打開直播網站,畫面右方的提問專區不斷冒出新問題,他一目十行,看有沒有需要幫徐詣航提醒的問題。

其實,政治類的問題他並不擔心,就算這次專訪只事先提供了部份題目,其餘都是現場隨機挑網友提問,他相信徐詣航還是可以回答的很好。

畢竟,他是他最出色的學生。

讓段律師愁眉不展的,是那些夾雜在其中的無聊八卦問題。

『徐市長跟段律師到底誰是攻誰是受啊>////<』

『甲甲市長下台啦——啊,他已經要下台了。』

『聽說徐市長是妻管嚴,從公事到私事都聽段律師的話?』

段律師邊看邊回想著前幾次的『市長給問嗎?』的訪問內容,由於對象是這次的候選人,現場提問的部份,主持人多挑了比較犀利或是關於對手評價的問題,八卦跟花邊問題幾乎沒出現過。

但是,徐詣航不是候選人,無法保證主持人會不會突然冒出這些問題。

段律師擔憂的同時,直播專訪仍持續進行著。

「網友們反應說,您跟這次候選人何醫生的風格有點類似,這點徐市長有什麼看法嗎?」

徐詣航保持溫文的微笑開口,「雖然只跟他見過一次面,不過我覺得我們倆的個性截然不同。從一些小地方就看得出來他做事求效率,我比較保守,非得確認完每個細節才做下一步。」

主持人聞言笑道,「大家說的當然不是你們的個性啦,而是『組合』,何醫生身邊有兆老師,徐市長身邊則有段律師啊。」

徐市長這然恍然大悟地苦笑,順便瞄了一眼站在攝影機後的那個人。

「雖然是類似的組合,不過能不能複製徐市長這組的『勝利模式』就得看投開票日的結果了。」

「沒錯,請各位選民一定要記得去投票。」徐市長也順著主持人的話,幫忙宣傳投票,「我最常恐嚇大家的一句話就是不關心政治的懲罰,就會被糟糕的人統治。」

主持人聽到這句可樂了,馬上尖銳地問道,「那這次投票率高的話,不就表示市民覺得自己正被『糟糕的人』統治?」

像是早知道對方會這麼回問,他不急不徐地回應,「如果市民覺得自己正被『糟糕的人』統治,那為什麼要給他第二次機會,做了二任呢?」

用自己連任的政績堵住這個問題,網路上又沸騰了起來。

現場女主持人也一樣,心想,徐詣航果然薑是老的辣,比起前一場訪問某候選人,都把全部的問題透露了,還是回答得不清不楚,毫無內容,連想鞭都提不起力氣。

兩人又過招幾回後,工作人員拿了個牌子,上面寫著v,主持人用眼神示意表示知道了。

這個動作讓段律師警戒起來,才正想提醒徐詣航小心應對時,直播的螢幕突然被切入了一張照片。

那是稍早徐詣航跟段律師正在吃便當的模樣,畫面中段律師面無表情地看著徐詣航,而他正忙著用筷子在剝什麼東西。

兩人自成一個世界,明明不是什麼煽情、肢體接觸的動作,卻讓人覺得這畫面如此自然、美好、真實。

「那盒便當是剛剛路上買的,發票應該還在段律師那邊。」徐市長沒被這個突然的『考題』嚇倒,幽默地開口。

「徐市長,我們當然不是要問你便當多少錢啦,只是想問你在剝什麼東西。」

徐詣航明顯遲疑,目光飄向某人,「這……可以說嗎?」

「就是不能說的我們才要問啊!」主持人興奮地追問,網友們也大聲叫好。

此時的段律師卻無暇顧及現場狀況,因為他手機裡收到了一張照片。

徐市長苦笑,一副真拿你們沒辦法的樣子。

「是扁豆。」

「扁豆?是長長的那種扁豆嗎?你的意思是便當菜裡有扁豆,要挑出來。」

「不是挑出來,是剝開把豆子挑掉,段律師不吃裡面的豆子,但吃外面的皮。」

所有正在看直播的人都被閃瞎了,後來還被網友戲稱為是『萬人集體失明事件』。

主持人花了幾秒鐘恢復冷靜,「我覺得這樣不公平,我們還是要給當事人反駁的機會,讓我們歡迎今天的另一位來賓,段律師。」

這次才讓徐詣航真正感到驚喜,他睜大眼看著他走到自己旁邊,還自備了一張折椅打開坐下。

段律師一向討厭媒體,從未接受過專訪,特別是當他們的關係曝光後,他更儘量避免出現在鏡頭前。

而這次破天荒地接受訪問,最高興的人應該就屬徐詣航了。

即使對方不在意,但他一直希望能與段律師一同出現在鏡頭前。

回程時,徐詣航問了原因,好奇到底是多大的代價能請得動他。

「他們傳了一張照片給我,是我伸手要捻掉你嘴邊的飯粒……」

「但我卻伸舌頭舔了一下,沒想到他們連了這個都拍到了……你不想讓這張照片曝光,就上了專訪——」

「除了不曝光外,我還要原檔大圖。」

徐詣航愣了幾秒後,大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

「段大律師的出場費也太廉價。」

「你對我來說永遠是值得一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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