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痛嗎?」御手洗用極溫柔的語氣問著我。

我起先還愣了一下,這麼溫柔的御手洗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唔,應該說『這麼溫柔對我的
御手洗我是第一次看到』,因為御手洗對狗也都是很溫柔的。

「沒什麼感覺耶?」

御手洗方才看到我凍傷後,馬上出門挖了點雪,放進滾燙剛煮開的熱水裡,讓水溫變低一
些,再把我的手放進水裡溫熱。

然後他又往背包跟櫃子上找著有沒有醫療用品,接著把泡了大概十五分鐘的我的手移出,
神情還是很凝重地看著傷勢,接著上藥,然後細心地一根一根手指頭包紮,這還是我第一
次看到御手洗做醫療方面的事,雖然知道他曾讀過醫學系,對這方面也了解頗深,但也只
是在他推理時提過醫療方面的知識,沒想過他真的會幫人包紮這回事。

「石岡君,石岡君?」御手洗叫著我。

「喔!包好了啊?」我看著十隻比原來大上二、三倍的手指,就像十根香腸掛在手上一樣
,連手掌的地方也包紮到了,在手腕處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你在發什麼呆?是不是連腦袋都凍傷了?要我幫你看看嗎?」御手洗摸著我的頭說。

「哪有!」我扭著頭把他的手甩開,「御手洗,我手的傷,到底是?」

御手洗一聽隨即把開玩笑的面孔收起來,面無表情的別過頭,「石岡君,你不用擔心,明
天下山就醫的話,很快就會好了。」

我也沒再追問下去,如果很快就會好了的話,那你為什麼不面對著我說話呢?

■■■

晚餐因為我的手幫不上忙,御手洗在我的口頭指揮下掌廚,主菜是麵,配菜是罐頭還有速
食料理包,不提他在途中打翻了水,把開罐器弄壞的話,這是一頓成功的晚餐,真是奇怪
,一樣都是需要細心的工作,為什麼他幫我包紮可以包得這麼完美,煮飯做家事泡咖啡卻
都樣樣不行呢?

飯後的我很無聊,御手洗跟哈斯在玩我不了解的遊戲,似乎很開心的樣子,我原本想拿隨
身帶著的文庫本起來閱讀的,但發現自己的手沒有辦法翻頁而作罷。

我走到牆邊聽著外面仍下著大雪的呼呼聲,這間小屋沒有窗戶,不過大概是因為年久失修
的關係,即使沒有窗,風還是會從縫隙間吹進來,其實還是非常冷的。

總比外在面搭帳篷睡覺好,我這麼想著,要是在外面搭帳篷的話,隔天醒不醒得來都還是
個問題呢。

想著想著,大概是寒冷的關係,我也開始有點睡意了,打開睡袋鋪在地上。

「石岡君要睡了?」御手洗問。

「唔,今天有點累了。」

「那我們也睡覺吧,哈斯。」御手洗對著哈斯說,哈斯也了解他的意思,馬上走到角落邊
縮成一團入眠,真的很懷疑御手洗是不是有偷戴所羅門王的戒指。

御手洗也拿著睡袋鋪在我身邊,把最外層的大衣脫下後,進入睡袋準備休息。

「好冷喔…御手洗,你會冷嗎?」我輕聲喚著御手洗,即使身在睡袋裡我還是冷得不斷打
囉嗦。

「石岡君會冷啊?」御手洗只張開一隻眼看著我。

「你不會嗎?風一直從縫隙間吹進來說,還夾帶著雪。」

御手洗沒答話,只是把睡袋旁邊的拉鍊拉開,坐起身來,然後開始…

脫衣服?!

等、等,他該不會是想學電視電影裡在雪地遇難的男女…用那種方式取暖?!

「御手洗!你在做什麼!!」

御手洗不理我,一直脫著他的衣服,然後手伸進去大概倒數第二件衣服裡面,拿出了一包
東西丟給我。

「給你。」

「這…暖暖包?」溫熱的感覺從暖暖包上傳來,就算隔著繃帶也感受得到。

「石岡君,如果照著電視上那樣取暖的話,二個人最後都會失溫而死的,不要把事實想得
太羅曼蒂克。」御手洗又把睡袋拉好,繼續入眠。

我看著暖暖包,撇撇嘴想,有這種東西怎麼不早點拿出來…

嗯?旁邊有暖暖包的塑膠袋?該不會是剛剛才拆的吧?剛剛拆的怎麼會這麼熱呢?啊…是
御手洗的體溫。

「彆扭的傢伙!」我輕聲用氣音對著他說,然後把御手洗的愛心放在懷裡,準備入睡。

睡前我一直想著凍傷的事,還憶起之前看過有個新聞報導過有名男子登喜馬拉雅山嚴重凍
傷,十根手指頭全截掉的事…

如果截肢的話,就不能寫文章了,也不能做家事,還會拖累御手洗…我往著悲觀的想法直
走,還做了一個可怕的惡夢,那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穩。

■■■

隔天,我很不願意的張開雙眼,發現旁邊的御手洗老早就起來的樣子。

「石岡君,你終於醒了。」

「御手洗!怎麼不早一點叫我,」我連忙從睡袋裡鑽出來。

「早點叫你也沒有用,因為這種天氣沒有辦法下山的。」御手洗說。

「咦?還是在下大雪嗎?」

「不但下大雪還刮大風,能見度大概不到一公尺吧,我們可能要再多待一天了,要吃麵包
嗎?」御手洗拿著麵包給我。

「謝謝…」

我們就這樣又在小屋裡待了一天,外面的風雪連停歇一分鐘沒有過,我跟御手洗檢視著糧
食,他大概帶了二天一人份的,我也差不多,省著點吃的話應該可以撐個四天,況且大叔
應該知道我還在山上…雖然我倆身上都 沒有通訊設備,但應該還是有人會過來的!我這
麼樂觀地想。

只可惜情況並未轉好,到了第三天的早上,天氣還是跟前一天一樣,真的是進退二難,我
思考了很久,還是跟御手洗說。

「御手洗,你先下山吧!」

御手洗聽到,用奇怪的表情轉過頭來看我。

「你自己的話,一定可以平安的到平地的,帶著糧食下山吧,不用擔心我,你再找人來救
我就行了。」希望他沒聽出來我刻意裝得很樂觀的聲調。

「為什麼?」

我搖搖頭,看著包著繃帶的雙手,「我的手握不緊登山杖,會連累你的…」

「石岡君…」御手洗皺著眉望向我。

「是你自己的話,一定可以下山的,帶著我只會拖慢速度,而且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事等
著你去做,你那麼聰明,是世界上需要的人才…我只是個記錄者而已,記錄這種事,隨便
找個人來寫也可以代替我,而且我的手又傷了…」我越說越難過。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幸罹難的話,你要幫我辦葬禮喔,你之前就說過了,我可沒忘
,我不要求多,只要你在忌日那天來看看我,幫我除除墓前草就行了,還有記得找個人來
幫你料理家事,新的愛人也行…」講到這裡我還是忍不住地哭了出來。

御手洗靜靜看著我,大約過了三分鐘後才開口。

「石岡君,我可能要毀約之前承諾過的事了,我沒辦法幫你辦葬禮。」御手洗雙手搭著我
的肩。

我拭了拭眼淚,抬起頭來看他,「為什麼?」

 

「因為我們的忌日會是同一天。」

 

御手洗緊緊的抱著我,我在他胸口上抽泣著。

暴風雪的山中小屋裡,有一對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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