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海風的甜度

樂團九點開唱，溫翊嵐抓準時間，在九點五分走進Cape，剛踏進門就聽到熟悉悅耳的聲音，正唱著一首軟軟甜甜的情歌。

『若是你監視我的大腦，一定會被我嚇到，一天四十八小時，沒有一刻不想你，想你想到數學都不好……」

四周燈光昏暗，唯有舞台上一道聚光燈打在陳宏睿身上，他戴眼鏡，白襯衫配淡藍色刷白牛仔褲，身體靠在高腳椅邊，雙手捧著麥克風，輕鬆哼唱。

糖漿像是不用錢似地，毫不間斷擠進歌聲裡，連他的呼吸聲都帶著甜味，嘴邊始終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即使歌詞內容再芭樂無腦，大家都毫不在意，聽了覺得幸福、覺得快樂就好了。

溫翊嵐也是，只有這個嗓音能撫慰他疲憊的心，洗刷他的負面情緒。

他靠在門口旁，聽完這首歌才移動到裡面，週末的酒吧坐無虛席，只得站在吧台旁，不過這個方向不錯，可以看得到主唱陳宏睿，但主唱卻看不太清楚這邊。

點的啤酒還沒上來，下一首歌的前奏已經響起，站在溫翊嵐身旁的兩個女生很興奮。

「果然唱了這首！《大胃王》！」

「Fars開場前就說了，今天是情歌之夜嘛，這首一定要唱的啊。」

溫翊嵐拿起送到桌前的啤酒輕啜，心想著原來是情歌之夜啊，大胃王是什麼歌？沒聽他唱過。

之前總跟陳宏睿打過招呼來才Cape，就很少聽他唱這種又甜又傻又膩的歌，有一次聽到他還叱之以鼻，說這種放閃歌只有情侶聽了會開心，沒想到——

思及至此，溫翊嵐逕自笑了開來，陳宏睿之前沒唱應該是怕被他笑吧。

『米血臭豆腐滷味蜜汁燒烤，只要與你有關的食物，多少我都吃得下——人都有另一個胃，只裝自己喜歡的東西，人都有另一顆心，只想著自己喜歡的人——』

『讓我緊緊牽著你的手望著星空，直到我們心靈相通，就這樣牽著你一直走——」

『小姐！請你乎我愛——先生，人歹勢在心內——』

溫翊嵐靠在吧台旁一首又一首聽著，樂團自創曲也好、口水歌也罷，甚至是台語對唱情歌——他不禁喃喃自語。

「宏睿，你怎麼這麼會唱情歌啊……」

溫翊嵐咧嘴苦笑，應該是真心喜歡著誰，跟誰正在熱戀期才有辦法唱的如此甘甜入味吧。

真是莫名其妙，好友情場事業得意，該為他高興才是，為何心情如此苦悶……想來想去，還是只能歸咎工作不順利，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吧。

溫翊嵐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像個喝悶酒的大叔哈了聲氣，原本站在身旁的兩個女孩子可能被他嚇到了，跑到靠近舞台的地方，但位子沒空著多久，有個長捲髮女生走過來點酒。

「萊姆伏特加。」

他不經意地抬眼一望，看清來者後，把血液裡的酒精全嚇跑了。

對方也轉過頭來，杏眼微睜，「溫律師？」

「學姐！呃不……趙小姐。」

趙庭蓁笑道，「叫我學姐也可以啦，反正他們團裡的人也都叫我學姐。」

他乾澀地叫了聲學姐後，沒敢多留，說自己還有事得先走了。

「還沒唱完你就要走了？」

「其實我是偷溜過來的，真的得回去事務所加班了。」

「那我幫你跟宏睿說一聲？」

「不用不用，我沒跟他說我要過來。」

溫翊嵐付了帳，逃也似地離開酒吧，但跨上機車後卻怎麼也發不動，虛耗十幾分鐘後，才認命地牽著小藍尋找這個時間還開著的機車行。

■

「Fras，今天狀況很好嘛。」

live演唱結束後，陳宏睿回到休息室喝水，Zax從後方走過來，輕拍他唱得汗溼的背。

「今天你根本小宇宙全開，整個團的人都被你拉著走。」Yvo邊收貝斯邊讚嘆著，其他三人一開始都放不開，幸好陳宏睿用超乎水準的表現救了大家。

學長撫著下巴回想著，「我覺得他是遇到大場面，反而會表現得很好的類型……」

面對團員們的吐槽與讚美參半，陳宏睿只得笑著說，「大概因為這次算是第一次對真正的業界人士演唱吧，我朋友總說我的新手運不錯——」

他話說到一半，被趙庭蓁走進門打斷。

「學姐學姐，妳是不是也覺得今天Fras被盜帳號了。」Yvo開心地迎上前道。

趙庭蓁歪頭疑惑，「被盜帳號？」

「他今天唱得很好啊。」

「有很好嗎？一般吧，你們別太寵他了，他都沒怎麼進步。」

「不，妳有所不知，今天比較特別——」學長才正要解釋，也被敲門聲打斷。

「你們收好了嗎？收好就過來吧，應哥想跟你們聊聊。」音樂製作人探頭進來，講了句話就走。

「應哥……不會是那個唱片公司製作人吧。」其他人點頭回應了趙庭蓁的猜測，她不禁掩嘴驚呼，「陳宏睿……你今天唱的真的很好。」

陳宏睿噗嗤一笑，「學姐轉得真快。」

學姐沒理會他的嘲諷，像個經紀人催促道，「那你們快過去吧，人家都過來叫了。」

趙庭蓁急著把樂團四人推出休息室，陳宏睿不忘回頭問道，「學姐那妳要等我們吃宵夜嗎？」

「跟我吃什麼宵夜！你要死命拖著大製作人好嗎？」

學姐狠狠把陳宏睿再教育一次後，將他踢出門，自己則拎著包包走出酒吧，走沒幾步忽地發現自己忘了跟他說一件事。

——溫翊嵐偷偷來聽你唱歌喔。

趙庭蓁拿出手機，打了幾個字，又全部刪掉。

——我很滿足現在的生活，應該是幸福的吧。

她想起之前陳宏睿的回答，他已經決心跟溫翊嵐保持友情，也有自己想要努力的歌唱事業，她又何必吹皺一池春水。

只是來聽他唱歌而已，根本算不了什麼，陳宏睿之前講過的溫翊嵐對他好的行為更是誇張，但他還是選擇無作為，守護著這樣的關係就好。

趙庭蓁笑嘆口氣，把手機收起，還是來幻想樂團出道後大紅大紫的話，她就可以壓榨學弟為所欲為，再也不用怕想聽演唱會買不到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