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員早──!」
「啊、徐委員早。」
昨夜不太能入眠的徐詣航起了個大早出門,就算刻意到較遠的地方吃早餐,走進辦公室時,時鐘仍未超過九點。
可是他沒想過,他的助理們竟然比他更早到。
「你們該不會平常都這麼早到吧?」徐詣航驚呼。
葉婉瑕伶牙俐齒地回道,「嗯……我雖然很想昧著良心說『對啊』,讓老闆能加薪。不過同時又害怕以後上班會執行打卡制,所以,我們還是說實話吧──」
新任助理李依潔則看著葉婉瑕道,「是我麻煩小瑕姐教我審預算的事,所以我們才這麼早到……」
「依潔,妳是在跟委員說話,還是在跟我說話啊?」葉婉瑕看著害羞的新人笑道。
徐詣航也指著自己的臉道,「對啊,依潔,我的臉長得很可怕嗎?」
只見李依潔試著抬起頭看徐詣航,但隨即又像個被嚇著的小動物,連忙瑟縮回洞裡,用微微發顫的聲音道,「不好意思、對不起、對不起……」
徐詣航見狀也只得道,「沒關係,慢慢就習慣了,噢,小瑕,可以幫我泡杯咖啡嗎?我先進辦公室了。」
「好,馬上就來!」
徐詣航到辦公室後,走到窗邊打開百葉窗,望著遠方思考。
都已經一個多月了,新來的助理還是會怕人,特別是男人,連正常說話都沒辦法。
徐詣航開始懷疑自己是否以婦人之仁做了錯誤的決策。
當初招募新人時,篩選到最後剩一男一女。面試後,他跟段律師都覺得男生的應對進退、溝通能力比較好,女生也有自己的優點,但助理有時候也要跑地方與選民交流,需要能言善道的人。
也是面試官之一的汪語超卻投女生一票,徐詣航知道他的私人顧慮,不過他也很為難,因為那位女生是個容易害羞、緊張的人,真的不太適合在這場所工作。
百般思考後,徐詣航仍在段律師的嘆息下,做了這個決定,錄用李依潔。
本以為她也許會在開始工作後慢慢學習、改變,未料,他把事情想得太理想化、太樂觀了。
他曾在一本管理學書上看過這麼一段,『過度樂觀的決策者使得風險考量錯誤,並在發現錯誤後仍加碼投資,讓公司一步步邁向破產……』
身後的開門聲讓他思緒抽離,徐詣航以為是葉婉瑕,便道,「謝謝,咖啡放桌上就……和鳴?」
徐詣航轉頭才看見走進門的是段律師,手上還端著兩杯咖啡。
「我不知道……現在你還兼差當泡咖啡小弟啊。」他打趣地道。
可惜對方不太領情,認真地解釋,「本來要請新來的助理端進來,結果她打翻了咖啡,小瑕便趕快泡了杯新的請我拿進來。」
「唔……原來如此啊,」徐詣航走到段律師身邊,用食指輕敲桌面,「對了,願賭服輸,我欠你一頓。」
對方還是不太領情,輕咳了一聲後道,「那可不一定。」
「咦?可是李依潔她……」徐詣航小聲地道,「她還是沒辦法適應的樣子……」
徐詣航懸崖勒馬,不想做那位不認錯加碼投資的決策者。
「我說的不是她,是上次另一個應徵者。」
「他怎麼了嗎?」
段律師從公事包內抽出一份資料,「他是王泓那邊的人。」
徐詣航吃驚地翻看資料,「你竟然還特別去調查?」
他推了推眼鏡,敗不餒地道,「我喜歡贏得清清楚楚、乾乾淨淨,『輸』也一樣,我不願輸得不明不白。」
「那,換你欠我一頓了,吃什麼好呢……」他故做考慮地看著天花板,其實內心早有了答案。
「你想吃什麼都可以。」
「就等你這句話!那就吃日本料理吧,正愁找不到人陪我去吃呢。」
段律師聽見『日本料理』時,嘆了口無聲的氣,願賭服輸,還是得點頭答應。
「不過,王先生還真的一直把我視為眼中釘呢,之前也是常常針對我,還好他現在已經不是黨主席了……」
「『權力使人腐化,絕對的權力會使人絕對的腐化』,在三年前我就覺得他已經開始腐敗,後來以東泓案為首,兵敗如山倒,淪落至今。」
「我猜他大概因此覺得我是一切的亂源吧。」徐詣航苦笑。
「還是得小心,詣航,我認為他會脫黨參選立委。」
徐詣航撫著下巴道,「脫黨參選是孤注一擲,他會這麼做嗎?」
「從他派人來探聽敵情一事看來,機率十之八九。」
「你一向說得都準,看來我們這次會有個大敵了。」
段律師冷冷一笑,「雖是孤注一擲,但也是不智之舉。我不覺得他會產生什麼威脅,只是要小心他們小手段。」
「嗯。」
與徐詣航談完公事後段律師還有別的事要辦,收拾好資料正準備離開時,徐詣航還不忘笑著提醒他。
「別忘了日本料理喔!」
「我知道。」
看著闔上的門扉,對方前腳才剛走,徐詣航隨即就感到一股深深的自責湧上心頭。
明明知道自己這種『知情不報』的行為已經算是在利用對方對自己的情感,但他卻還是能繼續假裝下去,假裝不知情。
徐詣航從未想過自己可以變得這麼殘忍。
他也不是沒想過要慢慢疏遠他,只是,於公於私,他都辦不到。
曾有一句話說,「兩個相愛的人,卻也是最擅長傷害對方的人。」
他想,在傷害他的同時,他可能也……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