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來,自責不已的徐詣航也想盡快解決兩人之間的問題。莫可奈何,他還有更多其它事情的煩惱、處理,連約好的日本料理也得延期。

 

自從加入民主黨後,徐詣航隨即就被推派為民主黨T市第三選區的候選人,工作跟應酬也跟著變多,忙碌的生活讓他的感覺麻痺,得以繼續與段律師保持這種尷尬的關係與距離。

 

然而,除了必要公事外,還有一件事也在檯面下慢慢醞釀。

 

權力與勢力統帥的政治圈裡沒有永遠的朋友。

 

徐詣航覺得自己在政治圈裡的朋友也變少了,或者,應該說是,從來沒有過。

 

這天,徐詣航與助理邊走邊談論下午開會的事項,也不知道是他們占據走道的關係,或是對方存心故意,後方疾走向前的男子,在與他們擦身而過時,撞上徐詣航肩膀。

 

「唔!」

 

一時重心不穩的徐詣航往前跌了幾步,還好右腳及時踏出,才沒撲倒在地。

 

「委員!你沒事吧?」葉婉瑕連忙扶著徐詣航,擔心地道。

 

「謝謝……我沒事。」

 

「撞了人不用說對不起嗎!?」葉婉瑕氣憤地往前一望,可是對方早已消失在轉角。

 

「小瑕,沒關係啦,我沒事。」

 

「怎麼可以沒關係!道個歉有這麼難嗎!」

 

伸張正義的葉婉瑕說著就要跑向前去抓兇手,徐詣航連忙叫住她,「小瑕,別這樣!」

 

「委員……」

 

「叫妳不要追的原因是……我知道他是誰。」徐詣航沉聲道。

 

「咦?是誰?」

 

徐詣航擠出一絲苦笑,「這個香水味,據我所知,整幢建築物裡只有一個人會噴。我們的老戰友,劉先生。」

 

「……是他啊。」葉婉瑕理解大於驚訝,憤憤不平地替自家老闆抱屈,「真幼稚,又不是小學生了……還玩這種花招。」

 

東泓案之後,得到知名度與支持率的劉世豪後來與徐詣航回到『競爭對手』的關係。雖然表面上說是『好敵手』、『公平競爭』,但他私底下卻常對人說徐詣航的不是。

 

在他要加入民主黨時,更是在黨內會議上大力反對,而民主黨眾人沒理會他,為爭取多一席次,當然張開雙臂歡迎徐詣航入黨,並隨即推派他為民主黨T市第三選區的候選人,新仇加上舊恨,原為同一選區的劉世豪當然氣不過,最近對徐詣航的敵意越來越深,動作也越來越明目張膽。

 

「小瑕,別這麼說他……說不定他只是趕路,剛好沒看到我罷了。」不想挑起紛爭的徐詣航一貫和善地道。

 

葉婉瑕聽了反而雙手插腰對徐詣航說,「委員,我覺得你真的太善良了!總是這樣『被人吃夠夠』(被人吃得死死的),上次他趁立法院打群架的時候偷打你好幾拳我都有看到喔!」

 

「咦?原來我身上的黑青(瘀血)是他打的啊--這下總算真相大白了!」徐詣航撫頰傻笑。

 

「委──員──!」

 

惹得助理大叫的徐詣航也只好舉雙手投降,認真地回說,「其實我也是會生氣、會想報仇的人。不過仔細想想,他其實也沒做什麼事啊,這些『親切』的對待我還承受得了。而且,段律師說,『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徐詣航也不是沒跟段律師討論過劉世豪的行為,不過,得到黨內推舉後,劉世豪八成會積極爭取T市第二區的參選資格,對徐詣航的影響不大。再加上徐詣航才剛入黨,不想大動作被說閒話,因此決定對他的行為視而不見。

 

「厚,每次都拿段律師出來壓人,」葉婉瑕撇過頭,膽大包天地頂嘴道,「他說的又不一定都是對的。」

 

徐詣航聳聳肩愉快地回道,「至少統計學上的結果都顯示他是對的。」

 

■■■

 

隨著選舉日接近,原本徐立委服務處也掛上新的競選看板,成為競選總部,並開始進行宣傳活動。

 

首日活動結束後,競選總部仍人聲鼎沸,熱熱鬧鬧。

 

──仍是那個人站在中央主持大局。

 

「讓徐詣航連任立委,你們說厚呣厚(好不好)──?」旺叔站在桌上舉旗高呼。

 

「厚(好)──!」

 

站在桌旁的徐詣航跟段律師都微皺著眉,一個是尷尬,一個是無奈。

 

由於上次旺叔說,『我們也老了,不應該插手你們年輕一輩的事』,因此徐詣航以為他不會想插手這次的競選,但他原則上還是得向旺叔報備一聲。

 

未料,跟旺叔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信心滿滿地說,他早就做好要連任的一切準備了,讓徐詣航真的哭笑不得。

 

徐詣航瞥看段律師的臉色,「選舉嘛……就該熱熱鬧鬧的。」

 

「……我沒有反對。」

 

他偷笑道,「你的表情在反對。」

 

「……」

 

也許是氣氛正熱鬧,久久不散去的支持者跟旺叔竟還說要去『續攤』,徐詣航當然也得同行,而因為徐詣航要去,段律師也沒缺席。

 

也是徐立委支持者的海產店老闆阿隆還特別在大門口貼上『本日公休』的字條,只招待這群客人,讓好菜一道道上桌,美酒一瓶瓶端出。

 

段律師默默地吃著不加蔥的鮭魚炒飯,冷眼看著彷彿是在慶祝當選的熱鬧場面。

 

雖然對事情太過有自信不是件好事,但各方資料都顯示徐詣航這次會以極大的票差勝選,可是……

 

為什麼他心底仍有股不安的預感?

 

──究竟是哪裡漏算了呢?

 

「喝個茶吧。」

 

一桌桌敬完酒的徐詣航回坐到段律師身邊,替他斟了一杯冰烏龍茶。

 

「謝謝。」

 

「和鳴,你的臉色不太好看,還是……你要先回去?」

 

他淡淡地回道,「你喝了酒,我等你。」

 

「我覺得我酒量越來越好了,搞不好逃得過酒測機呢──」徐詣航故意道。

 

段律師橫著眉,比警察還嚴格地說,「這種事不能拿來開玩笑。」

 

看對方這麼堅持,徐詣航也只得搭他的車回家,不過,他忽然想起以前他曾不小心喝了酒還開車,且車上還載著他的事……

 

他當時說了一句夢話,他以合情合理的想法解讀它;可是到了現在,那句話又有了全新的解釋。

 

『我想親你……』

 

……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嗎?還是更早呢?

 

「委員──委員──!」

 

前方的呼喊聲打斷了徐詣航的回憶,他起身上前問道,「什麼事?」

 

「旺叔喝醉了啦!」助選員指著睡死在地板上的旺叔道。

 

「哎……那我跟段律師先送他回家好了。」徐詣航心想,剛好有個可以提早離開的理由。

 

「不用啦,委員,你回家不順路,我沒喝酒,我送旺叔回去好了。」助選員提了另一個建議。

 

看著年輕的助選員,徐詣航狐疑地道,「小威你有駕照嗎?」

 

助選員拍拍胸膛道,「厚,我當然有啊,我平常都開拖拉庫(卡車)的咧。」

 

同是上次的工作人員也早已成年開始工作,徐詣航心想也對,都過了三年多呢。

 

突然想起還得留下來買單的徐詣航只得將旺叔託付給他,「好吧,那就麻煩你了。」

 

「呃……委員,還有件事……」

 

「什麼事?」

 

「我找到旺叔的車鑰匙,但不知道他的車放哪……」

 

■■■

 

 

見徐詣航躊躇了一陣子才回到座位,段律師便開口問道。

 

「怎麼了?」

 

「小威說要送旺叔回家,可是好像沒有人知道旺叔車停哪,我就讓他們開我的車回去了。」

 

「開你的車?」

 

「反正旺叔明天也要過來,而且你會順路載我回去,不是嗎?」

 

看著對方的表情,段律師莫名地也想拿起桌上的烈酒一飲而盡。

 

--醉倒的話,就沒有知覺了吧……

 

所幸,一向冷靜自持的段律師沒讓兩人都變成醉漢,得坐計程車回去。

 

過了半個多小時,兩人見人群也散得差不多,段律師先去開車,徐詣航則跟海產店老闆結帳。一疊鈔票在兩人間游移,最後老闆願意收下的原因是,徐詣航答應,如果連任的話一定讓他請。

 

看見熟悉的黑色奧迪,徐詣航邁開大步要上車時,西裝口袋裡手機響了。他反射性地打開接聽。

 

幾秒後,原本因喝酒而紅潤的臉色頓時刷白,他著急地打開車門。

 

「旺叔出事了,人在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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