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海風的甜度

『把小孩忘記了──？這什麼父母啊？！』

嚴律師的叫罵聲驚人，音量大得讓簡律師覺得本人幾乎就站在身邊。

嚴律師與簡律師是事業上的伙伴，方才想不出解決辦法時，他第一個就打電話給她。不過，一說到毫無責任感的雙親，嚴律師的反應非常激烈，一時似乎也沒辦法提供什麼理性的建議，簡律師還得安撫她的情緒。

『箴彥，那小孩子你打算怎麼辦？還是找不到他的父母嗎？』

「就是四處找不到人，他也不記得其它親戚家的電話或聯絡方式，才打電話給妳啊……」

『喔……那怎麼辦？』

「……」就是連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才打電話給你啊……

『你該不會……要把他帶去警察局吧？唔，等等……他們該不會是惡意遺棄吧？』

嚴律師想到的，簡律師剛剛也有想過，不過，方才觀察過後，他覺得不像。

「他爸媽的衣著打扮正常，媽媽甚至還拿著名牌包，這地段的公寓也不算便宜，應該只是單純的……」

『單純的忘記把小孩帶走？我還是無法相信，五點到現在也二個小時了，再怎麼遲鈍，不可能沒發現吧？！』

「我猜，八成是爸爸以為媽媽會帶小孩走，媽媽也以為爸爸會帶小孩走……」

『結果兩邊都不關心小孩到底有沒有被帶走？』她深呼了口氣，緩和情緒後再道，『箴彥，你不能把他送到警察局喔！因為我們事務所也要負一點責任……』

「唉……我知道啦。」就算他再怎麼討厭小孩，也不會毫無人性地把他丟到警察局去不管吧？兩相比照，他比那對父母還要有良心多了……

『我雖然很想幫你照顧那孩子，可是你也知道小怪的感冒……』

「他還沒退燒嗎？」

『燒是退了，不過身體還很虛弱，而且我怕會傳染。』

簡律師原想請嚴律師代為照顧男孩，卻連最後一絲希望也斷了。

他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幸好對方看不到，「看來，我得當一天保母了──」

『哎，這難不倒簡大律師的吧？而且，雷檢察官今天不也會過去嗎？他會幫你的啦……呵呵。』

聽見電話另一段的偷笑聲，簡律師就知道她一定聯想到什麼同志情侶領養小孩的畫面去了……

「因為這小孩的關係，我沒辦法準時下班接他，後來他請二哥載他，說要先回家一趟去了。」兩人的週末晚餐泡湯就算了，最好父母早點來接他，不然連週末夜都要賠上了。

與嚴律師通完電話後，簡律師回頭要走上樓，因為這小孩太聰明，他不得不離開他的視線講話。

沒想到男孩站一樓樓梯轉角處，面無表情地往下看的模樣，讓簡律師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部日本鬼片，總覺得不太舒服。

「我剛剛又打電話給你的爸爸媽媽，但還是打不通。」簡律師擠出些親切的笑容道。

「我媽沒帶手機出門，她常忘東忘西，我爸的話，大概去找蘇阿姨了，他去那邊的時候都會把手機關機，喔，蘇阿姨就是我爸的外遇對象。」

男孩神態自若，猶如在講別人家的事的樣子，更讓簡律師覺得可怕。

他輕咳了一聲，再度釋出些善意，「那我們一起回我家，等你爸媽來接你好不好？」

「好啊。」他拉著書包行李箱，咚咚地下樓。

經過簡律師身邊時，男孩又道，「反正我爸媽有付你錢嘛。」

「……」你爸媽還沒付我錢就跑掉了！

簡律師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當個爛好人，沒把這死小孩送去警察局了。

■■■

停紅綠燈時，簡律師斜眼瞥視男孩。

其實他長像不差，雖然小鼻子小眼睛，但還頗像某個韓國男藝人。不討喜的是男孩的表情，嘴唇老是擺成ㄟ字型，時常挑眉的動作也讓人反感，而且，他的所做所為與他的年紀太不相符。

之前嚴律師的小孩坐他的車時，總是興奮好奇地東看看西摸摸，但這男孩卻是靜靜地坐著，直視遠方，像在深思什麼……

果然，小孩還是小孩。還是會因為想到雙親即將離婚的事，而苦惱茫然吧？

作出如此解讀的簡律師，覺得自己多了些愛心，還能再花點時間陪這孩子一會兒了。

轉為綠燈時，他問道，「你都記住我的名字了，也該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尹沛勳，豐沛的沛，勳章的勳。」

「沛勳啊，很好聽的名字啊。」簡律師客套地回道。

「我討厭這個名字，」尹沛勳挑眉扁嘴，厭惡地道，「班上有個叫佩欣的女生，長得很胖，老師常把我們的名字叫錯，同學還說要把我們湊成一對。」

聽起來似乎是因為那個女同學，才讓他討厭這個名字。簡律師忽有個衝動，想告訴他一個被取名叫『可愛』的男孩的故事，不過，最後他還是沒說出口。

「肚子餓不餓？買麥當勞給你吃？」

「並不是全世界的小孩子都喜歡吃麥當勞。」

若不是正在開車，簡律師真的會耐不住怒意，隨便把他一丟就走人。

以前若是段叔叔說要帶他去吃麥當勞，他就高興、興奮得跟什麼似的，怎麼這年頭的小孩變得如此難以伺候？

在心中默唸了三次『我是個有修養的大人，別跟他計較』後，簡律師再次問道，「那你要吃什麼？」

「其實，吃麥當勞也可以。」

帥臉上冒出不相襯的青筋，真皮方向盤幾乎要被簡律師擰出油來。

我是個有修養的大人！

■■■

買了晚餐回到家後，一路不爽的簡律師看到愛犬衝出迎接時，才露出真心的笑容。

「汪汪。」

「Ray──我回來晚了，對不起噢。」

簡律師一手抱起心愛的臘腸狗愛犬，另一手要關門時，發現男孩還站在門外。

這死小孩還懂一些禮貌嘛。

他笑道，「快進來吧，鞋子脫在旁邊就可以了。」

招呼小客人進門後，簡律師把晚餐放在桌上，叫他先吃，自己則進房換下西裝。

不出三分鐘時間，他換好衣服步出房門後，竟看到尹沛勳拿著直笛，作勢要打愛犬。

「你在做什麼！」簡律師快步向前抱起愛犬，忿恨地瞪著他。

尹沛勳二話不說就往門口跑，打開大門後卻直直撞上一名身材壯碩的男人，跌倒在地。

「啊！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男人急忙上前關心，簡律師此時也跑到門前。

「劭宇？」

「箴彥……我剛剛不小心撞到他了，弟弟你沒事吧？」

尹沛勳扶著地板站起後，一副又想逃走的模樣，讓簡律師不得不下了命令。

「抓住他！」

雷檢察官的反射神經比大腦思考還快，大手一撈便把男孩抱起。

抓到人後，他才一頭霧水地問道，「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