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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木選手在幾年頂著日本職棒最佳外野手的光環到美國大聯盟發展,但是情況並非一帆風順。

 

頭一年他的舊傷發作,休養了一個月後,卻不得教練信賴,只能在3A小聯盟努力讓自己發光。

 

直到今年,外野有一個缺,總教練讓他上去試試,結果他表現驚人,便站穩了在大聯盟的位置。

 

鈴木選手這次趁休假回來日本,也是他去美國以來第一次回家。

 

在鈴木去美國以後,父母就搬到神戶,但他未曾在神戶住過,對他來說,最熟悉、最懷念的地方還是京都。

 

所以這次回來日本,鈴木就抽空到京都逛逛。

 

他來到出町柳站附近,舊家早已轉賣給他人,而買家也將舊屋翻新,外表已不復從前模樣,他認不出來,還差點走過了頭。

 

不過,附近的景色倒沒有什麼改變,連那間從他小時候就存在的舊咖啡店,到現在也還在營業。只是,店裡卻沒看見那對慈祥的夫婦身影。

 

「一杯黑咖啡跟栗子蛋糕。」

 

「了解,待會就為您送上。」

 

鈴木猶豫了幾秒,還是叫住了正要離去的店員。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之前這家咖啡店好像是一對夫婦經營的──」

 

「您好,我是店長和田,您說的那對夫婦,他們是我的父母,在幾年前相繼過世了。」

 

鈴木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連忙道,「啊,真抱歉……

 

「沒什麼,生物都會死亡,這是大自然的法則嘛。」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轉身就離開,鈴木心想,跟親切的老夫婦不同,他們的兒子還真是個有個性的人。

 

和田回到櫃台後,一把將躲在底下的川崎拉起,「去把栗子蛋糕出來。」

 

川崎不情不願地站起,畏畏縮縮地準備蛋糕,動作很奇怪,還堅持不抬起臉。

 

「你在躲什麼啊?他又不認識你。」和田邊泡著咖啡,沒好氣地道。

 

「可是……可是……」川崎從沒想過會在這裡遇見鈴木,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川崎原本想著存夠錢就搭飛機去美國找鈴木,到了當地想辦法變回原樣後,來個感人的大重逢,但是現在……現在……

 

他不是個靈巧的傢伙,只會照著設定好的路線散步,途中稍微改變了路線,就連路也不會走了,呆然在原地追著尾巴打轉。

 

和田斜眼看著川崎那個小腦袋陷入混亂,順口說了句,「他還記得我爸媽的事喔。」

 

「啊──他果然還記得!」

 

川崎竊喜,以前鈴木家全家人偶爾會來這間咖啡店,雖然他只能待在門口等待,但和田媽媽總會拿骨頭給他吃。變成這副模樣後,他也不知道要投靠誰,憑著直覺來到這間咖啡店,卻只遇到以前老是欺負他的和田家養子,還好和田個性好像變好了,還願意讓他在店裡打工。

 

如果鈴木還記得這間咖啡店的話,應該也還記得自己吧!一想到這裡川崎還過度興奮,把手上的栗子蛋糕擺壞了。

 

「你在做什麼啊?弄得整個盤子都是奶油,去重弄一塊啦。」和田見狀罵道。

 

「啊,是、對不起……

 

川崎重新拿了一塊蛋糕,一邊道,「店長,你知道……要怎麼恢復『原形』嗎?」

 

「我又沒恢復過,怎麼會知道,你該不會現在就想撲到他身上舔他的臉吧?」

 

「嘿嘿。」傻笑的川崎完全不否認。

 

「我的店裡,狗可是不能進來的喔,貓倒可以。」

 

川崎毫不懷疑這是個歧視,乖乖地說,「那我待會再變回原型好了。」

 

  

 

川崎自告奮勇地送餐,在和田再三告誡下,拚了老命地壓抑自己的心情,公式化地端著咖啡跟蛋糕到鈴木桌前。

 

「請、請慢用。」

 

「謝謝。」

 

鈴木端起咖啡聞了聞,正要就口時,感受到身旁奇怪的視線,又把咖啡杯放回桌上。

 

「請問……有什麼事嗎?」

 

川崎仍站在桌前,瞪大眼看著鈴木,表情十分詭異,嘴巴還微開,口水都快滴了下來。

 

「抱歉、抱歉!」

 

和田見狀連忙從櫃台走出,拉著川崎要離開,「這傢伙是鈴木先生您的球迷,我們知道現在是您的休息時間,不會打擾您的。」

 

鈴木抬手表示沒關係,「感謝你的支持。」

 

看著對方應付般的廉價笑容,川崎就高興得都快飛天轉三圈了。

 

 

 

「店長你們要是不介意的話,坐下來一起聊聊吧,我好久沒回到這裡了,想知道這附近有什麼改變。」

 

反正店裡也沒其他客人,和田跟川崎便拉了張椅子跟鈴木聊天,主要都聊些京都近年的變化,或是鄰近發生的雞毛蒜皮小事。

 

聊到沒話題時,雙方沉默一陣,和田正想起身回吧台做事,鈴木卻倏地開口。

 

「你們知道這附近有戶姓馬原的人家嗎。」

 

和田看到川崎瞬間驚訝的臉,便趕緊說話轉移鈴木的注意力。

 

「馬原喔,印象中好像有,那是鈴木先生認識的人家嗎?」

 

鈴木搖搖頭,「從沒見過面,不過,我以前養的狗現在那戶人家裡。老實說,我是為了牠而來京都,但卻又不敢去看牠一面。」

 

「不敢去看牠?為什麼?」和田代替川崎問道。

 

「怕捨不得……不,我沒那個資格去看牠,因為……是我拋棄牠的。」

 

像告解般鈴木逕自續道,「牠的名字叫MARU,我初中的時候來到我們家,是我吵著要養狗,就得負起照顧牠的責任,MARU也很忠心,從那時候開始就跟我形影不離。陪著我跑步、練球,我下雨天想偷懶的時候,牠還會叫我起床呢。現在想起來還真是隻有靈性的狗。

 

後來,我加入職棒到九州後,跟家人的時間越來越少,MARU也是,我媽說牠每天都站在門口等我回家。當然,心裡會很不捨,也曾想說把牠帶來球員宿舍這邊養,但牠就算到九州,我也得練球,有時候還得到別的球場比賽,沒空陪牠。

 

在國內打出了點成績之後,便想到更高殿堂挑戰,那時候的我覺得這是人之常情,但爸媽卻不能理解我執意去美國的心情。最後,即使他們反對,我還是自私地去了美國,過了幾年苦日子,也頑固地不願回家訴苦。

 

今年打出了一點成績後,總算有臉回國,這時才發現好幾年沒講過話的爸媽變得蒼老許多,還把MARU送給別人養了,我因此跟他們吵了一架。結果,我爸氣得大聲回我,『MARU是你的責任,你不負責任地丟下牠離開,總不能讓牠還每天站在門口,期待不可能回來、也不可能把牠接去美國的你吧?』這時候我才驚覺,自己為了自己的前途放棄了什麼、卻又任性地硬要對方待在原地、保持原樣等待。我爸媽也是、MARU也是……

 

和田趁隙瞥了川崎一眼,只見他低著頭,肩膀不斷抖動。

 

「我知道我很自私,只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連跟MARU說聲再見都沒有。但我還是希望牠在新家過得很好、很快樂,別再想起我這個『前』主人了。不好意思,跟你們講這麼多無關的事……

 

「不用在意,我們也只是閒著當個聽眾而已,」和田淡淡地道,「對了,您養的狗,應該是隻柴犬吧?」

 

鈴木瞪大眼,「你怎麼知道?」

 

「我剛剛忽然想起來了,馬原那戶人家的確有養狗,是一隻柴犬,他們常常帶牠出門散步,狗看起來也很快活的樣子。」

 

鈴木聞言撫著額,直唸道,「那真是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

 

   

 

「嗚嗚汪嗚──」

 

鈴木離開後,川崎隨即抱頭痛哭,哭到和田都忍不住想跑去買耳塞,耳不聽為淨。

 

「店長──嗚嗚。」

 

「你要哭可以,待會得把圍裙洗乾淨喔,上面都是你的鼻涕,噁心死了。」

 

「店長,他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

 

和田聽了差點沒暈倒,「你也活了這麼久,理解力為什麼這麼差呢?鈴木的意思是,他現在只關心自己的事業,沒有能力也沒時間養你,希望你在新家過得好,他由衷祝福你。」

 

「那就是不要我了啊……

 

和田翻了翻白眼,「總之,你現在自由了,不用再被鈴木用無形的項圈綁住了,別再纏著他了!」

 

川崎人生最大的目的就是等鈴木回家,現在頓時失去目標,整個人不知該何去何從。

 

「那我就變成流浪狗了嗎?」

 

「嘛,真要這麼說也沒錯啦……

 

「我沒當過流浪狗,不知道該怎麼辦耶……

 

……」麻煩!狗真的是超級麻煩!就非得要拿個項圈籠子困住牠們才高興嗎?

 

和田順了順自己差點爆發的脾氣才開口,「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掛上『休息中』的牌子,他便拉著一頭霧水的川崎出了門。

 

   

 

「不好意思,我們在找這隻狗……啊,謝謝,不好意思。」

 

出町柳車站附近人來人往,馬原最近每逢假日就會過來發傳單。

 

雖然MARU失蹤這麼久,傳單也陸續發了二個多月了,都沒有收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但他還是不願死心。

 

雖然MARU是隻不知為何憂鬱的狗,沒什麼活力,也無法逗主人開心,但養久了仍有感情。

 

而且,馬原總覺得MARU沒跑遠,就在附近等著他。

 

和田帶著川崎站在遠處,讓他看到這一幕。

 

才剛哭過一場,好不容易止住眼淚的川崎,又打開了水龍頭,淚珠不停地掉。

 

馬原家對他的好,他全部都想起來了。

 

他這麼任性,眼中只有前主人,可是馬原卻不棄不離,很有耐心地引導,想讓他恢復精神。

 

就連他一聲不響就離開,馬原也沒有一刻忘記過他……

 

「雖然你一直無視他,但他卻等著你回家喔。」

 

和田說完轉頭,身旁的人卻不見了,只留下一攤衣物,跟一隻剛從裡面鑽出來的柴犬。

 

看著柴犬頭也不回地奔向主人,和田嘴角微揚。

 

「原來這是恢復原狀的方法啊,因為報恩的理由消失了。」

 

和田拾起衣服收好,轉身要走回店裡時,剛好遇到正要去上班的新垣。

 

「唷!手上拿著那什麼啊?」

 

「服務生的衣服,川崎不做了。」

 

「啊?!怎麼這麼突然?他不是說要存錢去美國嗎?!」

 

「你也老是說要存錢買房子,結果還不是拿去賭馬。」

 

新垣正覺得對方的話也有三分道理時,和田又補上一句今天剛得到的冷知識。

 

「對了,你知道嗎?原來狗會哭,而且哭起來很醜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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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mi亞海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