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海風的甜度

「喂？喂？」

「中威電信您好，這裡是客服部門。」客服人員用『營業用』的語調道。

「喂喂，偶在恁公司有二隻門號啦，可速這郭月的帳單怪怪的吶？」

光聽到這句，客服人員心中有種這通電話一定要耗很久的預感，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先前在網路上非常流行的一段客服與顧客的爆笑對話──『石頭的石』，裡面的顧客那方就跟這通電話一樣，操著一口台灣國語。

客服稍微起身巡視著四周，附近也都跟他一樣是客服人員，而且沒有一個人的嘴巴是閒著的，大家嘴都跟金魚一樣一開一合地。

沒辦法，身為外省人的他，也只好自已來處理這通電話。

「是的，請問您的大名是？」對方那邊傳來的雜音還蠻多的，八成是拿著手機在外面打的。

「猴猴猴。」

啊？這什麼名字啊？三個字聽起來一模一樣不說，還很像許純美的招牌名言『猴』祖心中坐的那個『猴』。

「不好意思，可以請您再說一次嗎？」

「猴祖猴。」

總算有個字聽起來不一樣了…照經驗來推想，應該是姓『侯』吧？

「是侯先生嗎？侯爵的侯？」

「速啦，『祖』曰的『祖』，彈『猴』的『猴』。」

子曰的子，彈劾的劾，侯子劾，客服在心裡幫他的名字配上正確的音跟正確的字，然後key in 進電腦後，隨即彈出此客戶的帳單資料。

「好的，我已經叫出您的資料，請問您是覺得哪裡…咦？侯先生？」客服話講到一半，對方那頭卻傳出『鏘』的一聲，接著是更大聲的車輛來往的雜音，正覺得奇怪時，對方才又說話。

「歹勢歹勢，大郭大掉下去。」

「您是邊開車邊講電話嗎？您可能會覺得我囉嗦，不過最近台北市抓得很嚴喔，停紅燈時一不小心就會被抓個正著。」上個月客服才剛被罰過，那個月的積效獎金都拿去繳罰單了。

「不速吶，偶騎歐拖買。」

「機車？那更危險啦，您單手騎？」

雙方泥一句我一句，一方是標準的國語，一方是帶點台中腔的台灣國語，乍聽之下還真有點奇妙，像是二個不同國家的人各自用自家的語言說話，但還可以交談一樣，不禁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吃了多啦A夢的『翻譯米糕』。

「不速啊，我雙手騎啊，單手就危險吶。」看來這位侯先生還有點交通安全觀念。

「喔，那您用藍芽嘍。」所以剛剛是耳機掉下去？

「藍牙？偶的牙齒不是藍色的啊！」

「…」客服沈默了三秒，馬上又把顧客至上的面具戴上，「不是啦，我是說您是不是用耳機聽電話。」

「偶沒有用耳機啊，偶把大郭大塞在安全帽的帶子旁邊啊，這樣聽混方便喔。」

塞在安全帽的帶子旁？客服腦中想像…一個穿著花襯衫短褲，腳上是經典藍白拖的人騎著摩托車，戴安全帽，然後把手機夾在旁邊邊講話的樣子…

台客！！這個人絕對是台客！

只有台客能這麼旁若如人地做這麼蠢的事情…

「那郭啊，我覺得泥的聲音很好聽吶…」

台客的唯一優點，講話很直接。

「謝謝，很多人都這麼說。」

不對，現在不是講這個的時侯，最近主管查得很嚴，再聊下去又要被扣獎金了。

「我剛剛已經叫出您的資料了，請問您是覺得帳單哪裡不對呢？」瞄了一下這個月的帳單跟前幾個月比起來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啊…

「這郭月的帳單比上郭月的多二千元耶？偶沒打這麼多啊。」

「可是資料上顯上您的帳單才一千二百六十七喔？」

「怎麼可能，寄來的帳單上面是三千多吶！」

「煩請給我您的電話號碼好嗎？我再幫您查一次。」

「泥酒速速吸一吸偶陸吸酒。」

客服差點要把耳機拔下來清一清耳垢，一定是耳垢太多了，所以才會聽得這麼不清不楚，那個音都黏在一起是怎麼回事？還有號碼不是十個嗎？怎麼好像少了好幾個。

「不好意思，請您再說一次好嗎？」

「泥酒速速吸一吸偶陸吸酒」

完了，這行做久了還是有職業病的，下次休假時去檢查一下聽力好了。

雖然聽不懂電話號碼，但客服也不是新手，早有對策。

「你當過兵嗎？知道腰、兩、三、四嗎？可以麻煩您用這樣唸電話號碼？」在軍中為了怕一些數字會混淆鑄成大錯，所以發明另一種唸數字的方法，而客服在聽不懂對方的數字時，就會這樣請對方再重唸一次。

「當過啊！咦？泥怎麼會知道這種唸法？泥不可能知道啊…」

「之前跟朋友請教的，可以麻煩您再唸一次嗎？」

「喔，洞勾速速拐腰拐偶陸拐勾。」

零九四四七一七五六七九，客服邊解讀著邊輸入，出來的資料還是他方才看到的那個一千多，應該是這個台客搞錯了吧？

「不好意思，我幫您查了，結果還是一千二百六十七元，您要不要再看清楚一下帳…」

突然客服的耳機中傳來刺耳的剎車聲還有停車聲。

「泥們公司是不是在中山路上這棟啊？」

「對，我們公司的地址是中山路二百號。」客服反射性地講出公司地址，「咦？您要直接過來嗎？」

「對啊，泥在幾樓啊？」

「客服部門的話在五樓…您真的要過來？」真的假的，這傢伙要衝過來啦？

「當面共卡方便啦。」這時台客突然有點害羞地說，「而且偶很喜歡泥的聲音，偶想看看泥…偶上去啦！」

等、等一下，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不，不是，是他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可是…！！！

叮咚，那是電梯開門的聲音。

不會吧？這麼快就來了？

客服偷偷地從辦公室隔間旁偷看著電梯口，只是出來的不是花襯衫也不是短褲，更不是藍白拖，而是一個穿著西裝的帥哥，左手拿著公事包，右手拿著手機，橫看豎看倒過來看也不覺得他是台客，長得還有點像他喜歡的類型。

客服趁機多看二眼後放心地把椅子拉回來，心想著等下台客來的話叫隔壁的小咪去應付就好。

「偶要找跟偶剛剛講話的那郭客服。」台客的聲音卻從前方傳來

「咦？」客服不自覺地叫出聲來，而且還頗大聲的。

「啊！偶聽到聲音了！！」

台客似乎認得出客服的聲音，接著就聽到腳步聲離客服的位置越來越近，一個人影閃進來。

「你是台…呃，侯先生？」眼前的男子就是剛剛那個從電梯出來的西裝男。

「泥、泥怎麼會速男的！！聲音明明速女的啊！」

「呃，我雙聲道不行喔。」這是客服的與生俱來的才能，聲音可男可女，特別是他的女聲，非常悅耳好聽，常讓打電話來詢問的顧客都動心，上次還有個傢伙揚言說要追他，結果跑來公司找不到人。

他當然找不到啊，因為他根本沒有找男生的客服。

「平常的話我是用這個聲音。」客服的聲音就像是電視機切換雙語一樣，說變就變，這時是非常普通的男中音。

「太…太奇怪了吧！！！偶以為泥是女的…」西裝男子像是受到嚴重的打擊般往後退了幾步。

你才是呢，從沒看過聲音跟長相這麼不搭的人…一副西裝筆挺帥氣的模樣配上這種台灣國語，只聽聲音我還以為你是台客呢！！

■■■

後來，仔細對過帳單後才發現是台客搞錯了，那帳單是另一家公司的門號的，台客說因為他是做業務的，所以他有七個門號，而且號碼都還蠻像的，所以常弄錯。

至於台客跟雙聲道客服的後來發展嘛…

「吶，你要不要去上正音班啊？」趴在床上的客服突發奇想道。

「偶？正音班？不要…又不是小學生。」

「可是你這樣真的很不搭耶。」每次看著他時都非常著迷，但只要他一開口就不行了，他的台灣國語加上帥氣臉龐讓客服常笑到在地上打滾。

「不要。」台客很堅持

「好啦好啦，去嘛。」

「不要用查某的聲音逼偶！！」

「吶吶，去啦…」

「不要逼偶…不然…不然…」

「不然怎樣？」

「…不然…偶真的會去上。」

他沒辦法抗拒他的聲音，當初會交往就是這樣拐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