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黨頭領的早晨,跟平常人一樣,也是從按掉鬧鐘開始的。
他起身坐在床邊,只穿著一條內褲,就算有了點年紀,上半身的體格在朝晨陽光照射下仍
閃爍著美麗古銅色,肌肉的線條則更加深它的美感。
陽光同時刺灼著他的眼睛,一時不能適應地猛眨著雙眼,接著他緩身站起,漱洗完畢後,
打開衣櫃,從清一色都是黑的亞曼尼西裝中隨手挑出一套換上,最後對著鏡子打上顯眼的
白領帶。
離開房間前用髮油輕刷過頭髮,這是他最近新養成的習慣,他的兒子說這樣比較有頭領的
感覺。
「頭領,早。」
打開房門就看到四個保鑣精神飽滿地向他問好,他的副手帶出來的人總是精挑細選再嚴格
訓練過,保鑣即使三天不睡仍有體力可以應付護衛的工作。
邊吃早飯的時候,能幹的助理挺直著身體向他報告今天的行程,擁有日耳曼血統的助理長
得比他還要高,還是知名大學畢業,雖然主要是負責文書的工作,但若是要比槍法,他會
謙虛地說,未曾射偏過。
「早上十一點到米蘭,凱馬爾會在那邊向您報告最近北方業務的活動情況,晚上在威尼斯
,委員會要召開一個仲裁會議。」
聽到委員會這三個字,頭領變得有點不爽快,他一向不太願意見到其它黑手黨家族的成員
們,而這個委員會成員是勢力最大的幾個家族的首腦所組成,主要功能在於執行仲裁。
「羅貝托呢?晚上的委員會叫他去。」
「頭領,副頭領上個月就到美國去了,預計下禮拜才會歸國。」
經助理提醒,頭領這才想到好像好幾天沒看到他這個堂弟副頭領的落腮鬍了。
「那叫里尼去吧。」
「頭領,顧問到羅馬去了,而且他雖然為您的繼承人,但仍沒有權代替你出席委員會。」
比頭領還熟知此道規矩的助理對他解釋著。
「諾爾,我現在馬上舉槍自盡的話,我的兒子里尼就可以繼承我,代替我去參加委員會了
吧?」頭領抬頭對著助理說。
「頭領,您還有十分鐘的用餐時間。」助理非常冷靜地道。
頭領露齒苦笑,日耳曼人真是一點幽默感也沒有。
「等會先去教堂一趟。」頭領喝下最後一口咖啡。
「頭領,飛往米蘭的飛機已經在等您了。」
「那叫他再多等一會吧,到街上找個美麗的小姐搭訕喝上午茶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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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教神父的早晨,跟平常人一樣,也是被鬧鐘吵醒的。
他起身站在窗邊,任朝陽灑在他歷經風霜卻極富魅力的臉龐,前頭的白髮垂下,就只有白
這一撮,少年詩歌團裡的克里斯說這樣很像一部卡通裡的瘋狂科學家,這句話讓他有了想
染黑的念頭。
他用手把它塞回黑髮中,梳洗完畢後換上黑色的制服,在從家裡出門到教堂的途中買一杯
咖啡跟一塊德國黑麥麵包,簡簡單單就是他的早餐。
神父任職的教堂很小一間,靠近海邊,它為歌德式建築風格,但因年久失修,外表看起來
破破爛爛的,路過的人甚至還會以為它是間廢棄的教堂。
這間教堂就只有神父一個人,但因為『業務』不多,他還算能勝任。
他打開大門,發出不太悅耳的聲音,接著到工具間拿出掃把清掃門面,正掃到一半的時候
,一台一看就知道裡面坐了不得的人物的車招搖地在教堂前停下,後方的車輛也是,身著
黑衣的六名保鑣下車後幫前方的車打開門,讓黑手黨頭領下車。
「早,希歐諾迪。」神父輕點頭向頭領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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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小教堂外表雖然破爛不堪,但裡面的告解室倒建造地非常精緻,木製的小房間一樣是
歌德式的挑高風格,上面的雕花裝飾一樣都沒少,告解室有兩個門,一邊是供神父走入,
一邊是供告解人走入。
頭領一走進告解室,坐在覆著黑色皮革的椅面上,從格子式的窗櫺看向神父,心靈上隨即
就得到一股舒坦感。
頭領雙手作祈禱狀,靠著額頭,「神父,我要告解。」
「誠實地向主訴說,衪將赦免你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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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最近里尼,就是我那個蠢兒子,他老是說他想做什麼高智商犯罪,而對傳統的敲
詐勒索、經營賭場或是軍火買賣都不屑一顧,我真是不懂啊,想當年我每天跟那些可惡又
斤斤計較的猶太軍火商打交道,還得磨破鞋底一家一家收保護費,用什麼網路跟金融賺的
錢有比這些來的踏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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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歐諾迪,我想,比較笨的是你吧,里尼他說的沒錯,現在黑手黨也要漸漸改變經營模
式了,收保護費的時代已不復見,若是能用更少的人力達成更好的目標,何樂而不為呢?
里尼他大學主修經濟,副修電腦科學,他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你千萬別插手,說到當年
你跟軍火商打交道……明明連買東西都會算錯錢的你還真敢這麼說啊,要不是羅貝托看著
,你根本就是把錢送給人家。
……還有你第一次去麵包店偷餅的時候,被老闆追著打的模樣我到現在仍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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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人為什麼終其一生都沒有辦法脫離家庭呢?今天晚上我又得去開委員會了,你也
知道,那群大老們多半都跟我有親戚關係,若是有事拜託又拒絕不得,上次巴可拜託我,
要我命令部下去謀殺一名公訴官,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推掉,你也知道,那件事之後,我
已經很少看到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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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歐諾迪,人並不是終其一生都無法脫離家庭,我曾給你很多次機會,但你太軟弱寡斷
,依你這種個性其實是不適合當頭領的。
所以我見到你身後出現那麼多柯波爾家族的人的時候,還真是著實嚇了一跳,因為你身上
完全沒有那種氣質,我也很難想像一個黑手黨家族的繼承人,會嘻嘻哈哈地牽著我的手說
要跟我交朋友。
公訴官……該不會是對我提出二十年牢獄告訴的那位吧?如果是他的話,我倒可以免費效
勞,我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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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你現在是神父,並不是柯波爾家的殺手、我的手下,請你務必要記住這點,最後
,雖然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關於十年前的那件事,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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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歐諾迪,成為你家的殺手、你的手下,在那波爭權奪利中殺掉那個人,然後被捕鋃噹
入獄,這一切都是我選擇的,不用跟我抱歉,當然也不用跟我告解。
而且你不是讓我詐死出來了,雖然現在的工作是我以前最不屑的神父,但我對過去的一切
都不留戀,唯一遺憾的事,不能再叫你一聲『頭領』。
好了,你的日耳曼助理在叫你了,我有跟你說過他一點幽默感都沒有嗎,上次我學著那個
卡通裡的瘋狂科學家講話,他竟然一點表情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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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著車隊離開,神父繼續打掃著教堂,一直到下午他連大片的彩繪玻璃窗都擦過了,仍
沒有信徒上門。
附近學校傳來鐘聲後,名叫克里斯少年才騎著腳踏車來到這個位於海邊的教堂。
「神父!我來囉。」黑色頭髮微捲的克里斯朝教堂內大喊著,空無一人的大廳傳來回聲。
「克里斯。」從裡面房間走出的神父把捲起的袖子放下,他方才似乎在擦地板的樣子。
「神父神父,今天要接著講上次的故事喔。」
少年詩歌團美其名是個團,但實際上也只有克里斯一個人,主要的活動也不是唱詩歌,因
為教堂裡的管風琴早壞了,神父也不會彈鋼琴,他只會講故事。
「克里斯,我上次說到哪兒呢?」
「柯波爾家跟法密斯朗家的械鬥啊!你說那時的情勢,政府都出動軍隊鎮壓了!好酷喔!
還有還有,剛繼承的柯波爾家的希歐諾迪頭領,還有他的殺手手下,他們兩個的友情很感
人!」克里斯興奮地道。
神父笑著坐下,「我跟那個殺手很熟喔,改天還可以拿他用過的槍給你看。」
「真的嗎?」少年的眼神閃閃發亮。
「可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對主發誓,到死都不能背叛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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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鐘響了,一樣又是清爽的早晨。
頭領伸手要按掉它,卻摸到另一個軟軟熱熱的東西,越摸還越起勁,甚至搓揉起來。
「希歐……諾迪……請問你的手在做什麼?」神父翻開棉被指著那隻在他的胸口上游移的
手。
「莫茲,你的胸肌很軟嘛……果然是太久沒活動的關係嗎。」口頭上雖這麼說,頭領摸著
摸著還親了一下。
神父硬生生地把他的手拉開,毫不留戀地走下床「還沒有莉莉、珊嘉、卡麗妮她們軟吧?
」
「莫──茲──拜託,那都是幾年前的事了啊?我現在除了里尼的媽外,任哪個女人也不
看上第二眼了。」
以前與頭領燕好過的女人神父都記得一清二楚,因為他們在房裡的時候,他是站在房門外
保護頭領的。
「我只知道這件事你從來沒跟我告解過。」神父邊換著衣服邊道。
「是是……我今天一定說。」只穿著內褲的頭領從後頭環抱著他。
「你再不出去,那個日耳曼助理又要衝進來了。」
「不會的,他被我換掉了。」
「為什麼?」
「你說他沒幽默感……你以前對那些女人也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