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海風的甜度

「Sir。」

Neil接起電話後不動聲色地走到房間角落回應，Conrad正在房間裡整裝準備出門，半掩的門扉隱約看得到他穿著一條四角褲走來走去的身影。

『Neil，沒什麼異狀吧？』Alonso嗓音比平常更沉了些，顯得有些疲倦。

保護Conrad的這幾天，Alonso每天都會打電話給Neil詢問狀況。

不過幾次交談下來，Neil總覺得比起擔心Conrad在家裡受到威脅，Alonso似乎更煩惱他到處亂跑。

而他們待會要偷偷行動的事實證明了Alonso的煩惱絕不是多餘的……

「沒有異狀，一如往常。」說謊的第一準則是，話不要多，用平常的回答模式即可。

『嗯，那就好，他應該開始吵著要出門吃東西了吧？』Alonso苦笑道。

「嗯，不過他自己下廚好像也越來越有心得了……」Neil心想，作菜真的蠻好吃的，而且還會餐餐變化，吃得到各國料理。

『Gavin有時候就像個小孩子，轉移他的注意力就行了，不不過有一點要注意，別太誇獎他，他會講個沒完得意忘形的。』

Alonso不經意地用名字稱呼Conrad，可見他們其實私下感情不錯。

Neil忍不住問道，「你會請人特別保護他，應該不只是因為他是C&C集團的少爺吧？」

Alonso頓了一下，「會這麼問的話，表示你應該也知道綁架案的事了……Conrad在進ＦＢＩ時雖然通過好幾次心理測試，不過由於他的特殊背景，我們還是認為若處在相同情況下，他的精神狀態一定無法保持冷靜，而且，更壞的狀況說不定會讓他精神崩潰。所以我們極力想要排除他身邊的危險，無論發生機率有多小……」

Neil揚起嘴角，「你真是個好長官。」

『那是他的能力也很強，不然這麼麻煩的傢伙早就被我攆出門了。』電話那頭傳來Alonso陣陣苦笑，『對了，還請你要再忍耐一下，我們昨晚找到Eugene.Miller的落腳處，雖然他已經提早離開，但應該就在這附近，而且他留下了一些線索。』

「嗯，我會看好他的。」

Neil掛上電話後，穿好整套燕尾服西裝Conrad剛好也走出門。

他裝模作樣地道，「Hey,Baby久等了，該出門囉。」

█　█　█

Conrad說得沒錯，他們家的保全比政府部門還周全，近乎滴水不漏。

派了三台專車、十個人員來迎接他們就已經很高規格了，到了C&C集團家族宅邸更加誇張。從大門到主建築物開車要整整十分鐘，而且途中就算只是庭院，也派員密集地巡邏，仔細看到話，隨處可見架設的監視及保全器材。

Neil看著窗外不停皺眉，Conrad見狀低聲道。

「你總算知道我為什麼不想住家裡了吧，有一次我懶得走回屋裡，就在外面偷偷小便，我媽看監視器發現，還廣播叫我記得要洗手……」

Neil掩嘴輕笑，Conrad看了有點失神。

「你笑起來幾乎要讓人融化。」

「我是男人。」Neil變臉沉聲道。

「那更好啊。」

看著對方露出得意的表情說這句話，Neil頓時睜大眼時，車子在一幢富麗堂皇的宅第前停了下來。

Conrad牽著Neil的手下車，正準備要開口介紹，卻被一個擁抱打斷。

「Gavin－－我真想你。」

一名婦人迎上前把Conrad抱個滿懷，左右臉頰各親一口。

「媽，我回來了。」他也回抱母親。

Conrad的母親看起來非常年輕，身穿輕便的家居服，一點也沒有貴族氣息，講話也跟普通母親一樣，開口就是擔心兒子吃不飽穿不暖。

「在電視上看到你的時候沒什麼感覺，可是……你是不是瘦些了啊？你的工作是不是太忙了？」

「媽，你上次也這麼說，我來之前有量體重喔，我胖了二磅。體重的事待會再聊吧，我還沒向妳介紹－－」

「OH，妳就是Silvia吧？」

「Conrad夫人，您好。」

Neil用假音向她問好，心裡還有點擔心自己古怪的扮相跟講話音調詭異的模樣會不會露出破綻。

「叫我Rose就可以了，妳本人長得真漂亮，今天的打扮也很出色。抱歉，我只知道妳是Gavin的同事，昨天他才跟我提起妳的事，不過我們待會可以慢慢聊啊。」

「媽，我昨天跟妳說了，Silvia有點感冒喉嚨痛，不太能說話。」Conrad連忙補充道。

「噢，真的很抱歉，我這腦袋什麼都記不住……待會我請Hugh泡個蜂蜜檸檬水給妳喝，對喉嚨痛很有效的。哎哎，我好像聽到Emma在叫我的聲音了……不好意思啊，等下會有很多親戚來參加晚宴，我先上樓換個衣服，待會再到大廳找你們啊。」Rose夫人像一陣旋風般，來去匆匆，隨即離開現場。

Conrad聳了聳肩，「我媽。」

「你們很像。」

「我不太懂你這是誇獎還取笑啊，Silvia。」

█　█　█　

再看到Rose夫人時，晚宴已經開始了。

雖說今晚只是家庭聚會，但眾人仍盛裝出席，據Conrad的說法是，有錢人多少都有點愛面子。現場約莫有四、五十人，宴會的賓客裡除了少數人以外，大部分的人都同姓，包含Conrad的父母、三個兄弟跟四個姐妹。

Neil轉了一圈，觀察了各個與會者，但看不出有任何威脅性，而他一踏出陽台，隨即感受到討厭的視線感，看來狙擊手們也都很盡責，不用擔心外來的入侵者了。

Neil回到屋內，望向Conrad與Rose夫人。

同樣長袖善舞的母子兩人是宴會上的亮點，他們在眾人間轉來轉去，帶給每個人歡笑。

看著他們兩人互動的樣子，Neil不覺想起自己的母親。

有印象以來，兩人從來就不親密，即使如此，母親還是執意把他帶到美國。他們對彼此說過難以捥回的話，互相傷害了好幾年，等到長大之後，他靠著離家萬里的疏遠感，才跟母親有了吵架跟冷戰以外的溝通方式。

不過最近，他慢慢了解當年的母親到底在想什麼了……

「嘿，要杯香檳嗎？」好不容易從人群中脫身Conrad拿著兩杯飲料走向他。

「工作中我不喝酒。」

Conrad嘖嘖了幾聲，「那只好把我的葡萄汁給你了。」

Neil笑著接過飲料，「謝謝。」

「喔，你的確該謝謝我，我成功的擋掉所有的好奇跟疑問，幫你塑造了一個神秘東方女子的形象。」

他不以為然地回嘴，「到底是誰該感謝誰呢？」

「呃，謝謝你帶我出來放風。」

Neil擺出一副『這還差不多』的表情，啜了口葡萄汁。

「你跟你母親感情很好。」

「好到過度保護了，」Conrad苦笑，「她總是毫不諱言地說，『所有的孩子裡，我最愛Gavin』，還好我的兄弟姐妹都能理解這是一種補償心態。」

「但她是愛你的。」

「除了她老是想叫我回家住以外，我也很愛她。」他話鋒一轉，「那，你的母親呢？」

「我母親應該是愛我的，我一直不太了解我母親，直到最近……」

Neil有點猶豫地看向Conrad，他湛藍的眼珠像是一片海洋，讓人感到平靜、詳和，不管向這片蔚藍訴說什麼，都能被包覆。

「很奇怪，直到最近我失戀了，我才了解她當年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