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公去世了,享年八十二歲。
還記得在前幾天,我才從他手中接過份量十足的紅包,當時大家說著阿公的身體健康,一定會活到一百歲的祝賀語,而我們卻在剛開學前接到電話,說阿公在客廳看電視,看著看著就失去了意識,沒生過什麼大病的他死因是多重器官衰竭,簡單的說就是沒有任何病痛地老死。
爸爸是阿公的長子,也是唯一的兒子,一定要回老家治喪,我跟妹妹也向學校請了假回老家幫忙,我們都是自願的,因為阿公生前非常疼愛我們。
回到家後,四合院的門口甚至還掛著紅布,爸爸說那是老家這邊的習俗,過了七十歲去世都算是安享天年,理當慶祝。
我不懂這個道理,我只知道阿公去世我很傷心。
阿公的棺木暫時被安放在四合院的正房,許多長輩鄰居都拿著長椅在外面守靈,邊聊著阿公生前的往事。
我也拿了張板凳安靜地坐在一旁,他們在說什麼我一句話也沒聽進耳中,顧自懷念起我回憶中的阿公。
■■■
阿公與阿嬤只有爸爸這麼一個獨子,阿嬤在我出生前就過世了,我只看過她年輕時的照片,是個大美人。
而阿公是個沈默寡言的人,聽爸爸說,有時候一整天聽不到他說上一句話,少話加上不常有表情的長臉,很多人都以為他很嚴肅,其實他心腸很軟。
阿公以前是這裡的大地主,大家都得向他租地耕作,那個年代農民都很窮,孩子又生得多,常常有繳不出租稅的時候,當農民硬著頭皮跟阿公講時,阿公總會低頭搖晃,農民總以為這是『不准』的意思,此時阿公會走進房內拿一包米出來,不但不用繳租金,還送他一包米。
這些都是聽鄰居的婆婆說的,他們家以前也是跟阿公租地耕作,三七五減租後,田地己經變成他們家的花田,現在專門種植菊花。
阿公對待外人好,對待自己人更是好,爸爸現在的工廠當初的資金有一半以上都是阿公出的,因此私下賣掉了好幾塊田。
他對我們孫子輩的更是驅近於溺愛的程度,我還記得我小時候的玩具不是用一個二個來計算,是以一箱二箱來計算的,他常常帶我到玩具店,只要是我目光停留超過五秒的玩具他便二話不說地買下,買到媽媽都常唸他別再買了,並跟我說不可以再吵著要阿公帶去玩具店,可是事實上卻是阿公直接抱我上腳踏車,還小的我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的時候就抵達玩具店了。
若是星期日回阿公家,他會帶我去附近公園,因為假日那邊會有許多攤販,回來的時候我也是二手都拿滿了糖果零嘴。
我最有印象的一次是公園裡有個攤位牽來一隻迷你馬,供人坐上去繞圈,從未看過馬的我雙眼直發亮,對著甩來甩去的馬尾巴看得發愣,阿公當然又馬上付了錢,把我帶到馬上,由老闆牽著繞圈。
當時的我好興奮好快樂,在馬上大喊著,「阿公──阿公──我在騎馬呢──」
在一旁觀看的阿公微笑地看著我,那副慈愛的面容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
邊打盹邊回憶起往事的我下巴一掉突然驚醒,迷迷糊糊地看著旁邊,爸爸跟其它長輩好像在爭執什麼。
「小靖,你要睡可以去偏房裡面睡啊。」媽媽突然從身邊喚著我。
「不、不用了,我睡醒了,爸他們在吵什麼啊?」
「他們沒有在吵架啦,只是村裡的接生婆阿月嬸剛剛來上香,大家聊到你爸出生的那天,是難產,阿月嬸說你奶奶費好大的勁才生他出來,還差點丟了命,阿月嬸又說一定是鬼月的關係,可是你爸的農曆生日明明是十二月,所以他們爭得大眼瞪小眼,阿月嬸她還氣到回家拿她的記事本,說她都有記錄,不會錯的。」
「喔──只不過是差幾個月嘛。」
「是啊,而且我在想應該是那個年代的人都比較晚去登記出生的小孩,所以才會晚幾個月。」媽媽偷笑道。
「媽,那妳怎麼不去勸勸他們,跟他們講啊?」
「你阿公雖然話很少,可是他喜歡熱鬧喔,」媽媽抬頭望著鄉下的滿天星斗,「我還記得跟你爸結婚那天熱熱鬧鬧的,就只有阿公坐在主桌上,靜靜地吃著飯看著大家,雖然他什麼都不說,但是那個表情是我看過他最高興的時刻。」
「媽,阿公真的留給我們大家各種回憶呢……我好想他。」
「是啊,阿公最疼你了,喔,對了,大姑說你這幾天有空的話可不可以幫忙清理阿公的房間?如果是你來整理阿公的遺物的話,他應該也會同意吧。」
「嗯,好啊,我這就去看看。」
■■■
阿公的房間就在正廳左邊的側房,房裡有張大大的紅眠床,聽說阿公要娶奶奶時是請木雕師傅到家裡製作,所以雕刻細膩、圖案栩栩如生,還很堅固耐用,我小的時候也常常在上面睡午覺。
紅眠床就是所謂的新娘床、雙人床,在四十幾歲就喪偶的阿公沒有再娶,獨自一個人睡著這張雙人床也過了四十年。
我坐在紅眠床旁邊,看著枕頭跟折成豆腐干的棉被,聞到阿公的味道。
突然想起什麼的我彎下腰看著床底下,那只皮箱仍然存在。
我把它拉出,意外的是皮箱上都沒有灰塵,可見阿公一定常常拿出來。
我打開環扣,掀起箱子,還記得上次看到這個皮箱己經時小學時候的事了,那時我貪玩,鑽進床底下,還一股腦兒地撞到這個皮箱哇哇大哭。
「嗚阿公──」
「乖喔乖,不痛不痛。」阿公把我抱起,安撫了好一陣子我的哭聲才停歇。
「阿公,皮箱裡面是裝什麼?」
阿公看著我,停頓了一下才道,「裝著阿公最寶貝的東西。」
「是什麼?我要看我要看!」好奇的我吵著要看皮箱,阿公也拿我沒辦法,把皮箱放在我眼前打開,看到一疊又一疊的泛黃紙張的我很失望。
「原來只是紙……」
經過這麼多年,阿公去世,我再度打開皮箱,裡面仍舊放著那幾疊泛黃的紙,我隨意翻看才發現這些都是一個名叫錄滄的男子寫給名叫黃菁女子的書信,時間剛好在二次大戰期間,信紙像是經過戰火般斑駁。
那時也是日據時代,許多本島的男子會被他們所謂的『皇軍』帶去南洋打仗,這名叫做錄滄的男子好像就是被到連他都不知道名字的小島充軍,唯一舒解思鄉之情的也只有書信。
看這些信件內容黃菁似乎是男子的未婚妻子,他常常用真摰的言語闡述他對黃菁的思念,讓人看了都不免對這對分開的戀人感到悲哀及惋惜。
我快速地把信件看完,隨著日期增加戰況也越來越慘,信件所敘述的內容也越來越慘,他寫道:『……我們己經餓了半個月,什麼都沒有吃,弟兄不是餓死就是病死,外面炮火的聲音卻始終沒有停歇,不過,妳放心,儘管日本人怎麼喊萬歲怎麼自殺式地攻擊,都止不住他們在戰爭的敗陣,只要等他們投降我就可以回家了,等我、等我……』
最後一封信離投降那天還有三個月,情況似乎己經到達最糟,不過就信件來看錄滄精神力還撐得下去,只是不知道他最後有沒有活著回來……
此時我才想到最重要的一件事。
錄滄不是阿公啊,黃菁又是誰呢?還有阿公為什麼會說這些信件是他的寶物?!
■■■
我匆忙地跑出大廳,看到大姑奶奶便急著抓她問道。
「姑奶奶,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錄滄的人啊?」
大姑奶奶是阿公的姐姐已經高齡八十四歲,身子仍很硬朗,就是有點耳背聽不太清楚旁人的話,她大聲地對我說,「啊──?!什麼滄?」
「錄──滄──不知道姓什麼,就只知道叫錄滄。」
「錄滄──喔?」
「對,跟阿公有關係的人裡面有沒有叫錄滄的。」
大姑奶奶想了想,她的腦袋仍舊很管用,「錄滄……啊,不就是阿滄嘛──」
「阿滄?他是誰啊?」
「他是你阿公的好朋友,那時候他們還一起去當兵,只是……好像沒有活著回來。」
跟阿公一起當兵?可是他的信件都在阿公這邊……啊,應該是當時他們受困在南洋小島,信根本寄不出去,所以阿公就把他的信帶回來。
但……怎麼沒交給那黃菁呢?
「姑奶奶,那你認不認識黃菁啊──?」
「哎呀,小靖,你這個腦袋要比我還不中用囉,黃菁就是你奶奶啊,你阿公的媳婦。」
■■■
我再度回到阿公的房間,又重新坐在紅眠床旁,看著桌上那箱信紙,卻怎麼想也想不透。
為什麼阿公的好朋友錄滄的未婚妻是我奶奶,而且阿公還把這些寫給奶奶的信帶回來保存好說是他的寶物?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一部日劇的橋段,裡面也是好朋友一起去當兵,但是其中一個陣亡,臨死前托好友要好好照顧他的未婚妻,後來他也真的跟他的未婚妻結婚了。
有沒有可能阿公也是這種狀況呢?可是……
我又再度翻看起那些信件,裡面有一封寫道:『……菁,如果我不幸戰死的話千萬不要掛念我,趁青春華年時改嫁吧……』,日期隔了幾週好像女方有回信,所以他又回信道:『……菁,沒想到妳……既然妳心意這麼堅定、決不改嫁,那我也會盡我所能地在這蠻荒之地活下去,衷心期望著能再見到妳的那一天能早日來到。』
從信上看起來這對戀人似乎心意堅定,非他不嫁非他不娶,所以有可能他在臨終前拜託阿公照顧她嗎?而且阿公真的有可能因為好友的托孤而娶奶奶嗎?
越想越想不通的我往躺在紅眠床上,翻了又翻還是覺得好奇、想知道真相,我終於還是止不住手腳地往阿公的書桌邊走去,拉開中間的抽屜,那是一本日記,我知道阿公一直都有寫日記的習慣。
翻開日記後,才發現這本日記只記載到近五年,我又開始翻找其它抽屜,果然找到一本最舊的日記,第一頁的日期是日本戰敗後半年。
阿公的日記跟他的話一樣很少又很簡短,有的只是備忘錄,記錄哪些人的田租收了、哪些還沒,還沒的有時候會被二條直線劃掉,我想那就是繳不出來的情況。
我從第一頁仔細翻看,看能不能找到相關的記事,最後在翻到一半的時候看到這一行字。
『七月二十五,菁難產,兒子出生,母子均安。』
七月二十五日?
媽說有時候會晚報戶口,可是……他們是當年的三月才結婚的,雖然對於兩人認識的過程日記內都沒有詳述,不過開始有奶奶的名字出現也是當年一月才有的事。
■■■
我又走出大廳,泰半的人都己先回去休息,只剩爸爸還在燒腳尾香,我拉著張凳子坐在他旁邊,有點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爸爸好像也看出我有心事,自己先開了頭。
「你阿公啊,從我小時候他就是這個樣,不太愛說話,但是對我的關愛絕對不會比對你的時候少,像這樣的人都會有什麼心事藏在心頭,我也有一次趁晚上跟他一起喝酒,讓你阿公多喝了一點話也多了些,想問問看他藏了多少事,可是不管怎麼問都問不出什麼事,他最後握著我的手看了我很久、很久,嘴裡唸著,『找個你愛的人,給她幸福、給她幸福……』,別以為他是沒有給你奶奶幸福而內疚,他對你奶奶無微不至,她甚至什麼家事不用做,連最後生病時你阿公也每天守在病塌前……所以我猜,他以前應該是另有喜歡的女子,但沒辦法給他幸福……喔,這當然不是說他不愛奶奶,而是,一種遺憾……小靖,你長大就會懂了。」
「爸,你每次都愛來這套,我都二十一歲了,老早就是大人了。」
「是嗎?你也有失去初戀的遺憾嗎?我到現在初戀女友的照片還收著呢!」爸爸笑道,「啊,別跟你媽講!」
「我知道啦──」平常跟爸爸總是最佳共犯的我當然懂得要守密,「對了,爸,我們跟奶奶那邊的親戚好像都沒有很熟喔?」
「奶奶那邊的親戚很少,也比較少聯絡,不過我記得你奶奶那邊有個妹妹,我跟你媽結婚的時候她還有來喝喜酒……好像還住在奶奶的老家吧……」
「奶奶的老家在哪?」
■■■
我像著了魔似的,隔天早上點了第一柱香後就往火車站飛奔而去,拿著一張舊地址搭上去奶奶故鄉的第一班車。
坐了近四個小時候我才下站,幸好地址裡火車站蠻近的,我便用走的前往,不知道那個小巷在哪邊時,我停在一間現在己經很少見的老式雜貨店前。
「不好意思,老闆在嗎?」
「老闆──?」
我喊了大概五、六聲,才從裡面陰黑的房間裡走出一個長得有點可怕的婆婆,我怕沒買東西不好意思,只好隨手拿了飲料。
「我要這個。」
「二十元。」
「那個,可以問一下這個地址在哪嗎?」我指著手上的紙道。
「啥──?」
「我要問你二十七巷怎麼走?」
「二十七巷?早沒啦,那邊重劃過,現在都蓋新房子了。」
不死心的我繼續問道,「那你認識一個叫黃馨的婆婆嗎?她住在那邊。」
「黃馨?你找她做什麼?」老婆婆瞇著一眼看向我,表情越來越恐怖。
「我是她姐姐黃菁的孫子,有事想請教她。」
「喔,孫子都這麼大了啊,也是,她姐跟她都去世幾十年了呢。」
「黃馨奶奶已經過世了啊……」
「是啊,你找她有什麼事?她的孫兒都不住在這邊了。」
「我是想問她有關我奶奶的事……」
老婆婆拍著胸脯道,「黃菁的事啊?問我啊,我看著她長大的!」
看著她長大?!我不禁懷疑起老婆婆的年紀,但仍是死馬當活馬醫地問道,「那請問您知不知她有個未婚夫叫錄滄啊?」
「錄滄喔,當然知道啊,黃家跟何家以前就是世交,他們從小就指腹為婚,只是黃家搬到這邊來後小倆口不常見面,但還是一直有在通信的樣子……只是,哎,最後那黃菁還是被迫嫁給董康啊。」
聽到一半我瞠目結舌,怎、怎麼又跑出第三個男子的名字?
「等、等一下,被迫嫁給董康?!我奶奶是嫁給彭允年,也就是我阿公!」
「那是後來才改嫁的,黃家在日據時代家道中落,跟董家借不少錢,說什麼都要大女兒黃菁嫁給他家的那個笨兒子,可是黃菁早就有未婚夫了,就是那個我沒見過的錄滄,當時黃家大家長黃父好像覺得他早就戰死,黃菁當然還是相信他還活著,黃父與她約定,一年之內再沒有音訊就要改嫁董康,一年過去都沒有回信她也只好死心,這此我後來聽董家僕人講的,他說黃父早早寄了封信給錄滄,說他女兒得病死,也難怪錄滄沒再回信了……
他改嫁給董康沒多久,也不知是謊話說太多會成真還是報應不爽,那董康得急病死了,可是活寡守不到一年,有個青年對她好像是一見鍾情,對方家裡是望族,黃父當然也高興,還命令大家不可把黃菁己經結過婚的事招謠,後來馬上就結了婚,那青年才是你的阿公。」
聽到雜貨店老婆婆述說的事,我大為震撼,並向她詢問更詳細的時間點,也剛好她都有記帳的習慣,看著帳本那些事的回憶也會跟著想起,所以我得到準確的時間。
■■■
又達著四個多小時的火車回到阿公家,一路上我心事重重。
首先是奶奶與錄滄的通信,照老婆婆說的時間點,她應該沒有再與他魚雁往返,但是阿公手上的信件卻很明顯的有回信的情況,不是一個人單方面的在寫信,所以一定有人頂替奶奶回信,而且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阿公。
還有另一個事實更叫我覺得害怕。
爸爸,到底是不是阿公的親生兒子?
我,是不是他的直屬孫子?
當我又回到阿公房間的時候,天色早己烏黑,爸媽不知為何也沒有問我今天去哪,大概是看我滿臉愁容,以為我在想阿公吧。
我坐在阿公的書桌前拿起那一疊疊日記一頁一頁地翻閱,日記裡的阿公依舊寡言,什麼都不說,直到我翻到某一頁覺得那頁特別厚,拿起小刀輕輕地一割,是兩頁日記黏起來的部分,從裡面掉出一張黑白照片,保存得很好,照片中人不是奶奶,是一個我沒看過的年輕男子,相貌堂堂,果然字如其人。
那就是錄滄──阿公深愛的人。
我曾猜測過他們的故事會不會像那部日劇一樣,但是真正事實也很像一部老電影──大鼻子情聖。
照著這些信件來推敲,阿公應該是早一步收到奶奶的死訊,怕錄滄崩潰失去精神支柱,畢竟那個時候在蠻荒的南洋打仗,飲水糧食都不足,日本軍人還有他們的天皇當支柱,被強逼去打仗的他們沒有,要活下去只能仰賴強韌的精神力。
阿公怕他撐不下去、不希望他死去,而頂名寫信給他。
跟那部老電影大鼻子情聖一樣,頂替名字寫信給所愛的人,但他卻不知道你不是她。
我把照片又放回兩頁的夾層中,仔細一看那一頁的記載著的日子,是我的日子。
『四月五日,孫子,平安誕生,命名為彭靖。』
我突然覺得好想哭,為什麼我要好奇?為什麼我要發現真相?寡言的阿公一輩子未對人傾吐的事為什麼我要把他挖出來?
這樣我就知道,阿公看著爸爸的臉的時候,腦中浮現的不是錄滄……
是奶奶,他永遠也無法贏過的情敵──
是董康──害他變成大鼻子情聖而不可自拔的人。
這樣我就知道,阿公後來發現奶奶沒有死而娶她,很有可能只是一種補償心態……
阿公說只箱子是他的寶物,我想那是他唯一能依靠的東西。
我真的希望錄滄曾經愛過阿公,因為他是這麼愛他。
■■■
阿公看著我出生的時候心中到底想的是什麼,我也不想去臆測了。
我只知道那年他看著在馬背上的我大聲叫他阿公時,面容依舊慈祥。
如果有人問起──我仍然會說我是阿公的孫子。
最後我把日記與信件都鎖進那只皮箱中,然後放在床底下,等待阿公火葬的時候一同燒掉。
離開房間前我又看向那張傳統的紅眠床,它顯得更加孤單了。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