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fore
那是個很像夢境的畫面,五彩的氣泡形成各種動物的形狀在我身邊飄浮,有狗狗、貓咪、松鼠、金魚、白鵝、大象……我睜大眼睛看得出神。
我不敢觸摸這些氣泡,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地欣賞著。
忽然,在一瞬間氣泡全都破了。
我詫異又茫然地看著四周,氣泡消失後的世界是一片白色的荒漠,只有我一個人。
我不敢往前走,獨自蹲在原地,把頭埋在膝前。
在應該寂靜無聲的世界中,耳邊卻聽到絲絲聲響,是女生的聲音,非常小聲,是我熟悉的聲音。
『小郁……』
──是麗娜!
我開心抬起頭,眼前除了麗娜以外,還有其它人,大家難得地都聚在一起了,這真的是很難得的一件事,我記得雀兒很害怕麗娜,伯母每次都要去搶拍賣,托比除了踢球以外是不會出現的……
可是大家都站在我面前,有的面無表情,有的神情哀傷,為什麼呢?
我不敢再多說話,也不敢接近他們,深怕他們下一秒就跟方才的氣泡一樣消失無蹤。
『小郁……』平常聲音高亢的麗娜彎下腰摸著我的頭,輕輕地道。
『我們要走了。』
一時之間我無法動作,麗娜淡淡地一笑,拉起旁邊雀兒的小手轉身就要離去。
我見狀連忙起身,『走……?走去哪裡呢?我也要跟去!』
他們沒有回頭,逕自往前方走去,我也跟上他們的腳步,可是不管怎麼跑怎麼追總像在原地踏步。
他們的身影也漸漸地與白色的背景融為一體,我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這是夢吧。
■ ■ ■
倏地睜開眼,眼前的顏色從白色換成天空藍,我眨了眨眼才發現,那是我所熟悉的天空藍,每個禮拜都會看到二次的天空藍天花板。
因為覺得有點頭暈,我坐起身緊閉著眼想讓暈眩感減輕。
「啊,你醒了啊。」熟悉的男低音由遠至近,「怎麼了?作惡夢了嗎?」
戴著畫家帽的葛萊醫生笑笑地問我,可是他的臉在我眼中是模糊的,我過了好一陣子才能集中精神看他。
「嗯……是惡夢……啊,葛萊醫生對不起,我剛剛睡著了。」
我每個禮拜都會來看葛萊醫生二次,這個溫和的老心理醫生總是對我說,別當成來看病,就當成來陪我聊天就行了。
「哈哈,沒關係沒關係──這種天氣總是讓人昏昏欲睡啊,」葛萊醫生看著窗外雨後的景色,「你說你作惡夢,可以跟我談談嗎?」
我笑著對他點頭,可是想要訴說夢裡的故事時,喉嚨好像被東西卡住,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我的表情痛苦,心情突然糟得讓人想哭。
後來,我在葛萊醫生的診所裡不停地哭泣、大哭、嚎哭,直到他們為我打了鎮定劑才稍稍緩和我的情緒。
即使有了藥物的控制,但我的內心還是在啜泣。
■ ■ ■
那個禮拜我的眼睛一直是腫的,止不住的哭泣讓我無法去上學,怕吵到隔壁的室友,我躲在棉被裡哭,哭到嗓子啞了、眼睛乾了還仍繼續哭。
以前,只要我哭的時候總會有人出來安慰我,可是現在,沒有人。
那不是夢。
他們真的走了,遠遠地離開我的世界。
我是一個軟弱又孤單的人,什麼都不會,就跟現在一樣,只會哭。
連哭到累了睡著時,我想起被我塵封許久的可怕回憶,我又哭了。
太多夢魘在他們離開後一口氣壓在我身上,壓得我心口好痛,痛到我絕望地想著如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曾對我好的人一一地出現在我的腦海中,可是我卻隱約地知道他們其實是不需要我的。
我的養父母,他們收養我之後才知道我有這種心理疾病,雖然還是待我不薄,但是看我的眼神變了。
其它朋友也是,總在表面上說「我們一定會跟你當好朋友的」,可是私底下完全無法接受我。
就連葛萊醫生也是……我只是……他的研究對象之一。
現在連從不背離我的朋友也離我遠去。
他們不要我了,我真的不知道我生存的理由是什麼……
動物們因為知道自己活在這世界上的使命是什麼,所以牠們不會自殺。
但我不知道。我沒有生存的理由,但卻有了結束自己生命的理由。
我從床上爬起,認真地想尋找有什麼可以自盡的物品時,那項東西跳進我視線。
──一根枯樹枝。
它並不能拿來自盡,但我卻拿起了它,並停止哭泣。
它的另一半我給了一個人,他也是最認真對待過我的人……
■ ■ ■
「現在回想起來,Friday你就是那一天出現的吧?」
Friday聳聳肩道,「是啊,剛好那天是禮拜五,你就跟魯賓遜叫那個土著一樣叫我Friday,不過幸好是Friday,因為我討厭Monday。」
「咦?為什麼討厭Monday?我喜歡Monday,因為Monday是一個禮拜開始上課的一天。」上課就可以研究動物的事、看動物的書,這些都讓我沈浸其中,所以我喜歡上課。
「我就是討厭上……啊,往台灣的班機可以登機囉。」Friday提醒著我。
「喔好!」
我拿起隨身行李,兩個人只用一張機票,登上返鄉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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