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B side
  
  「哎──小郁。」
  
  我喚住正要出門的小郁,他回頭望向玄關口的鏡子。
  
  「Friday,怎麼了嗎?」
  
  他仍是那副彷彿上一秒才初生到這世界上,什麼都不了解的純真模樣。
  
  有時候還真羨慕他呢,「不了解」又代表「不用去煩惱」。
  
  「你打算就這樣去赴約嗎?」
  
  他隨即看看鏡子,又看看自己,把口袋裡的東西都拿出來檢視一次後,才又回道,「我沒忘記帶東西啊。」
  
  我莫可奈何地搖頭,領著他走回房間。
  
  「衣服──是衣服!你穿著普通的T恤跟牛仔褲就要去約會嗎?」
  
  我真的很羨慕他,每次出門約會時我總要站在鏡子前挑上半小時的衣服呢,整理髮型與噴香水的時間還沒算在內喔。
  
  由於相約時間快到了,平常總是乖乖讓我擺弄的小郁現在卻非常著急,沒辦法耐著性子讓我打點造型。
  
  「Friday,還沒好嗎?」
  
  「頭髮還要再抓一下。」我們的髮質偏軟,要弄個好看的型不太容易。
  
  「可是時間快到了……」
  
  「就讓他等一下嘛。」
  
  「可是……」
  
  「他都等你快十年了,不差這十分鐘啦。」
  
  「咦?等我十年……?」
  
  「小郁,別跟我說你還不知道他──」
  
  話及至此,我想起那個頂著蓬頭亂髮的怪名字男,他好像說過……
  
  『沒有啊,他沒說什麼……』
  
  從以前到現在還沒有人會把我的告白退貨呢,反正小郁的願望是再見你一面,所以我也沒有繼續再幫你的理由囉。
  
  ──更何況你長得一點也不討喜啊。
  
  不諱言,我是個很注重外貌的人,長得對眼的人我總不吝嗇給他們一些好處,若長得不對眼就……
  
  原想再調整一下髮型的我霍然收手,站起身道。
  
  「弄好囉──趕快走吧。」
  
  小郁被我急忙趕出門,剛好又在路邊看到了學校附近的松鼠,所以他當然早就忘記我沒有回答他那個問題的事。
  
  純真又單純的他,真的能談戀愛嗎?
  
  雖說最了解自己的是自己,可是,我與他如此貼近,但是我卻不了解他。
  
  
  
  ■  ■  ■
  
  
  
  我後悔了。
  
  一看到那個名叫有病的傢伙我就後悔了。
  
  我把小郁打扮得可比少年偶像明星,你卻給我直接穿工作服過來,啊──這件該不會是昨天他白袍底下的那件吧?喔,天啊,拜託你至少眼鏡也擦一下吧,上面還噴到一滴鮮紅色不知道是誰的血耶!
  
  就在我差點暈厥過去的時候幸好那傢伙發現了,急忙地用……「衣服下擺」擦掉血漬。
  
  原想跳出來大聲吼他幾句帶小郁走人的我,想起剛剛也有個穿著像睡衣般的衣物就要出門赴約的人。
  
  哎,算了,搞不好這兩個人真的是天生一對呢。
  
  我默默地看著猶如大學生情侶般靦腆的兩人走進學生餐廳……
  
  是「學生餐廳」,我沒看錯,這就是我跟小郁來面試那天中午用餐的地方。
  
  好吧,聽說他們就是在這間學校認識的,想懷舊的心情我不是不能理解。
  
  兩人開始用餐後,話題果然都是繞著以前學生生活打轉,一直聊以前的事情不無聊嗎?
  
  就在我發出疑問的同時,話題轉換了,變成更無趣的軍旅生活。
  
  不過,那傢伙是真的蠻會講話的,一些有趣的描述與獨特的個人觀點逗得小郁樂不可支,這大概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開心到忘了我的存在,眼底心裡都只有對面這個人。
  
  
  
  ■  ■  ■
  
  
  
  一頓飯吃到學生餐廳的大嬸都出來趕人要收攤了,他們兩人才依依不捨地走出餐廳。
  
  肩並肩走在開滿黃色小花的校內林道,他們之間的氛圍讓我有種既視感般的熟悉。
  
  之前與人交往時,突然靜默的空氣總是讓我感到焦慮不安,我會喋喋不休地講話,或是用動作表示什麼。
  
  他們跟我不同,雖然那傢伙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聒噪」,但沒想到只要氣氛該安靜,他也會靜靜地不講話,偶而轉頭看看小郁,卻又怕他發現似地佯裝在看小郁後方的東西。
  
  真的很像學生情侶耶──你們。
  
  接下來是不是要假裝過馬路而順勢拉住對方的手呢。
  
  「小郁,我們過馬路走到對面吧,那邊有間冰店很好吃喔──而且店裡面有養九官鳥!」
  
  完全不在意對方老套模式的小郁順著對方牽自己的手去吃冰,我想,這樣也算是有進展吧。
  
  
  
  ■  ■  ■
  
  
  
  雖然他們的進展老套又遲緩,不過一個月下來也算是比之前好多了,沒想到那傢伙還挺有一套的,至少小郁好像開始逐漸有他們正在交往的意識,同事問他下班後有沒有事,他回答的可是「約會」兩個字呢。
  
  我想,只要對方再加點油便水到渠成了。
  
  若對方不是小郁的話,我才不會這麼去關注別人的戀情呢。
  
  既然他們都步上軌道了,也該開始尋找我綺麗的夜生活。
  
  剛好今天小郁一口氣上八節課,還沒走到家就睡著了,我理所當然地接棒,換上他平常不會穿的衣物,灑點帶誘惑意味的男性香水,我滿意又自信地站在立鏡前繞了一圈。
  
  嘴裡哼歌踏著愉快的腳步出門,東方不夜城正等我去品味呢。
  
  
  
  ■  ■  ■
  
  
  
  C side
  
  「吶──你覺得左邊那個學弟長得怎樣?」
  
  體育課藉肚子痛與感冒名義沒去跑一千六百公尺的我坐在操場旁,大概只差五公尺我就可以跨越現實和夢境的橫溝,投向周阿公的懷抱時,身旁損友藍襄硬是把我倆拆散,在昏沈中,我有失戀的感覺。
  
  「你害我失戀了,我的十七歲純純少年心跌到地上,碎了……」
  
  「失戀?跟周公喔?」
  
  我聽的頻道果然與藍襄相同,難怪他總是能迅速地知道我在亂說什麼。
  
  「對啊。」
  
  「既然被我吵醒了就認份點,你覺得學弟怎樣?」
  
  我微瞇著眼看向籃球場,「哪一個啊?滑倒那個?因為BMI超過二十五,導致球褲快掉下來的那個?喔──一定是拿著口哨的那個吧!」
  
  「你覺得我的眼光會瞎到看上離了五次婚的詹老師嗎……」
  
  在此解說一下,詹姓體育老師也是本校連續蟬連五屆最機車老師獎的榮譽教師,其實我也真的蠻佩服他的,只是區區一個體育老師能讓學生如此恨透,他也算古今第一人。
  
  「不然是誰啊,雄性生物這麼多隻,睪固銅都多到滿出來了。」我比了一個聞到臭味嫌惡的手勢。
  
  「就那一個啊──最亮眼的那個嘛,現在邊喘氣邊拉衣服擦汗,還因為拉起衣服露出內褲頭,肚子上面的汗毛是金黃色的,腰圍目測二十八的那個。」
  
  「……觀察得這麼仔細,你是Gay嗎!」
  
  藍襄理所當然地回道,「對啊。」
  
  「……」
  
  見我瞬間靜默,藍襄也沈默了幾秒。
  
  「我沒跟你說過嗎?」
  
  「沒有……」
  
  「噢,那我現在跟你說了,我是同性戀。」
  
  「我知道了……我們還是好朋友唷!」
  
  「還是好朋友的話你幹嘛移動位子啊!給我回來──!」
  
  藍襄邊大叫朝我衝過來,自認逃不掉的我也只好留在原地被他輕打了二拳。
  
  「跟你開玩笑的嘛──總要給我緩衝的時間啊,我是真的嚇到了!」好朋友突然說自己是同性戀,誰不會嚇到啊?
  
  藍襄毫不領情地又打了我一拳,「最好是你會被嚇到啦,從認識你到現在還沒見過有什麼事可以讓你激動的。」
  
  他說的沒錯,其實相處久了,多多少少都會察覺,只是沒正式問過罷了。
  
  我擺了一個拿空氣煙斗的姿勢,「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在我們第一次見面,握住你的手的時候就發現……你不但是個同性戀,而且還是從阿富汗來的!」
  
  「對對,我還當過醫生咧──你以為你是倪爾摩斯喔,哈哈。」我早說這傢伙跟我聽同一頻道的,連把台詞亂改他也知道我在說哪部名作。
  
  我與藍襄笑鬧了一會兒才進入正題,原來他早就注意那位學弟很久,想找機會一訴情衷,我提供一些新奇的告白方法都不被採用,所以我改走感性的路線。
  
  「喜歡上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感覺啊?」
  
  藍襄搖搖頭,擺出一副師傅告訴徒弟「蓋世神功不是人人可以練成」的臉。
  
  「這種事很難用言語說明的,時候到了,你就知道囉。」
  
  「喔──那同性戀會不會傳染啊──」
  
  句尾的「啊」不是狀聲詞,是我被藍襄狠狠地踹上一腳的慘叫聲。
  
  其實我一直沒有跟他說。
  
  當年他第一次問我的時候,我馬上就注意到那位閃閃發亮的學弟。
  
  陽光下的男性胴體讓我無法不去注意。
  
  學弟後來跟他交往了幾個月,直至他們分手後,我才確定自己跟他們也是同一類的人。
  
  
  
  ■  ■  ■
  
  
  
  身為第三類組的我對任何事都抱持著「首先觀察,然後確認、檢驗,最後判斷」的態度,畢竟有些東西亂割掉可是長不回來的。
  
  但是這種態度在感情面上卻是個絆腳石。
  
  像當年我的高中損友藍襄講的,「時候到了,你就知道囉。」
  
  明明當時就正是「時候」,而我卻要確認、檢驗,等到「時候」過去了,才下判斷。
  
  『因為……所以……我喜歡他。』
  
  回頭再看這段歷程,我還真是笨吶,告白根本就不需要「因為所以」啊。
  
  幸好平常看到老太太會扶助她過馬路、再加上又選了一個「佛心來著」的職業,阿拉上帝佛陀都待我不薄。
  
  ──讓他又出現在我面前。
  
  「他剛剛有說了什麼?」
  
  他忽地發問,想當然耳,必定是某位先生跟他說嘴了什麼吧。
  
  對於初識不到十分鐘的傢伙的告白我當然是全盤否認。
  
  「沒有啊,他沒說什麼……倒是你……」
  
  應該要有很多話想說的我為之語塞,原本要說的話就像是蒲公英的種子般,隨著他帶來的微風而吹散。
  
  「我……?」
  
  「夏……呃,可以叫你……小郁嗎?」
  
  勉強擠出的這個問句是我畢生唯一的請求啊──
  
  「當、當然可以啊,那我也可以叫你友並囉?」
  
  自出生以來我從沒討厭過我的名字,那是父母給我的第一個禮物,可是現在……
  
  我卻背叛又自私地想著,這個禮物能不能退貨不要簽收啊──!
  
  「不、不行嗎?不能這樣叫你嗎?」
  
  內心淌淚的我乾笑道,「不不、當然可以啊,哈哈──」
  
  還想再多抓點蒲公英種子回來的時候,我卻有工作上門了。
  
  待驗的屍體跟火車一樣都是不等人的,它們在夏天裡腐敗的程度比新上任的政府官員還要快。
  
  我莫可奈何地轉頭對他說,「小郁,我現在臨時有事。」
  
  「啊,沒關係,那我先回去了。」
  
  他也貼心地回道,轉身就要離開的同時,我總算也能伸出遲了好幾年的手。
  
  「明天,我排休,我們一起吃個飯好嗎?」
  
  我雖然聒噪多話,老被人說是拿掉一張嘴就什麼都不剩的男人。不過,那句話我還是沒辦法隨隨便便就開口的,我知道他也是,雖然早由別人代口讓我知道他的心意。
  
  可是,我想……還是慢慢來會比較好。
  
  一起吃飯、一起喝茶、一起散步、一起去看小狗……
  
  慢慢地,我會走入你的心中。
  
  
  
  ■  ■  ■
  
  
  
  A side
  
  看著紙上的黑色碳粉字,不管怎麼湊都湊不清它們想表達的意思,我闔上書,走到陽台邊。
  
  Friday選的這間套房很不錯,剛好就在學校的後門,從我住的三樓望過去看得到文學院後方的那片樹林,早起運氣好的話還看得見綠繡眼在枝頭上飛舞。
  
  文學院再過去便是學生活動中心,活動中心緊連著學校的夢湖,是白鵝的棲息處,我認得的白鵝們早已不在,新住民承襲祖先們的習性很自在地悠遊在湖上,偶爾上岸不怕生地與人親近,聽說最近新養了兩隻黑天鵝,哪天一定要去湖邊欣賞牠們的優雅。
  
  對夢湖的記憶除了白鵝外,另一項最深刻的就是──那裡也是我們的初識地點。
  
  「啊……」
  
  「怎麼?」
  
  「Friday你在啊……」
  
  「從你走到陽台邊晒太陽發呆的時候我就在了,快進室內吧,會變黑的喔!」
  
  我聽話地走回室內,坐在Friday新買的躺椅上看天花板,跟葛萊醫生家的天花板不同,Friday請人漆成淡草綠色,因為他知道我常看天花板想事情,真體貼。
  
  「Friday……」
  
  「唔?」
  
  「我剛剛嚇到,其實是我突然想到今天一整天無法專心備課的原因。」
  
  「……我的小郁啊──這點你還要想嗎?昨天從地檢署回來後你就沒專心過任何事吧?」Friday大聲地叫道。
  
  我縮著頭,細聲地說,「可是我真的是剛剛才發現……因為我一直在想友並嘛……」
  
  「你真的很喜歡他耶?我真不懂,他哪裡好啊?你喜歡他哪一點啊?」
  
  Friday對友並的第一印象好像不太好,但是友並真的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希望Friday之後對他的印象能改觀……我記得以前麗娜他們都很喜歡友並呢……
  
  可是真的要我用言語形容我喜歡他哪裡……
  
  「應該是費洛蒙的關係吧!費洛蒙很神奇喔,動物之間之所以會相互吸引就是因為費洛蒙,而費洛蒙其實是互補的,也就是說動物為了繁衍強壯後代,會不自覺地選擇與自己不同免疫力的配偶喔。」
  
  「又來了……又是動物啊,不過小郁,重點是──你們都是同性,沒辦法「繁衍強壯後代」啊。」
  
  經Friday點醒,我為之語塞,仔細想想也對,那我為什麼還會喜歡友並呢?
  
  見我陷入長考,Friday再次點醒我,「好啦,不要鑽牛角尖了,其實我知道有時候就是講不出來喜歡一個人哪裡,我只是很好奇罷了。喔,再不準備出門就要遲到囉!」
  
  我慌張地望向牆上的鐘,已經五點半了,雖然從這邊到學校後面只要十分鐘,但後門不常開放,所以我得走到側門去才行。
  
  我走到玄關後,Friday又叫住我了。
  
  「哎──小郁。」
  
  「Friday,怎麼了嗎?」
  
  「你打算就這樣去赴約嗎?」
  
  糊里糊塗的我常忘記帶東西,所以我又重新檢視了一次口袋,奇怪的是,錢包、手機、鑰匙之類重要物品都在啊。
  
  「我沒忘記帶東西啊。」
  
  「衣服──是衣服!你穿著普通的T恤跟牛仔褲就要去約會嗎?」
  
  這樣穿有什麼不對嗎?
  
  我雖然疑惑,但又不敢發言。
  
  
  
  ■  ■  ■
  
  
  
  不同於今天一整天的心神恍惚,跟友並在一起的時候很舒服、很自然,我不知道這樣形容適不適切,但跟他在一起的感覺就像我待在動物身邊一樣,而跟動物不一樣的是,友並很可靠、也很會說故事。
  
  「之前當兵的時候,有個大頭兵每天都來醫務所裡跟醫官說他有憂鬱症,醫務所裡的醫官是個老中尉,一看就知道他是想驗退,啊,驗退就是說,因為某些病症由醫官開立證明,允許他早點回家,所以醫官不太想理他,但又不能不理,怕他告上去就不好了,最後他就變成我在軍營裡唯一的病人。
  
  跟他聊了幾次天後,我發現他不是有憂鬱症,而是有『被兵變妄想症』,天天都想著女朋友會跟自己的好朋友跑了,我也蠻同情他,每每都與他促膝長談、安慰他,還因此被誤會我們之間有什麼撿肥皂的關係,哎──說起這個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後來,直到有一天,我跟一個也認識憂鬱慘澹青年的同袍聊天,說到他今天放榮譽假,我就說,『那他一定是回去看女朋友了吧!應該、應該的,真的兵變就不好了!』,沒想到我的同袍疑惑地問,『他幾時有女朋友?』,後來我才明白,我又診斷錯誤了,他其實是有『幻想症』啊──」
  
  「那最後他有當完兵嗎?」
  
  友並點點頭,「有啊,不過當了快二年喔。」
  
  「現在不是不用當這麼久嗎?」
  
  「因為他中途太想他的『幻想女友』了,就飛奔從三樓跳下去摔斷了腿,以為這樣就可以驗退,結果當然是不行啊,國防部只放他回家養病,等腿接好,還是得回來繼續未完的役期、吃還沒吃完的饅頭喔。」
  
  「那豈不就得不償失?」
  
  「是啊──可是呢,也因為當太久的兵了,他因此跟外面送飲料的小姐混熟,聽說現在好像在一起了呢──」友並推了推黑框眼鏡,撇頭道,「欸,一直講當兵的事……會不會很無趣?」
  
  我連忙搖頭,「不會啊,友並你講的故事都很有趣又好玩呢──」
  
  「那我改天再講別的故事,那個故事比這個更好笑喔。」
  
  「真的嗎?好期待。」
  
  「只要你想聽我每天都可以講新的給你聽……」
  
  「每天?友並你到底有幾個故事啊?」我笑問道。
  
  他面露神秘的微笑,伸手輕輕地捧著隨夜風飄落的小黃花。
  
  「比這些小黃花的數量還要多吧。」
  
  「喔──那真的可以講好幾天耶。」校園裡的黃花落滿遍地,樹上也還有好多,搞不好有上千朵呢!
  
  「是啊……好多、好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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