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海風的甜度

柴原一口氣把故事說完，正覺得有點渴的時候，和田隨即遞上保特瓶裝水。

「啊，謝謝。」

柴原喝了一大口後，和田還幫他鎖好放好，讓他終於感受到跟別人一同出遊的好處。

過了一會兒，和田仍撐著下巴，面無表情，沒打算開口的樣子。

「我還以為你會發表一下評論。」

「我想，你應該試著用警察的資源查過那個名叫本間的人了，可能毫無線索，像是人間蒸發似的。所以更坐實了你認為本間是來詐騙你奶奶的錢的想法，甚至覺得本間還想騙走你們家的土地，只是沒得逞。所以你看到那個新聞才會動怒，覺得詐騙年長者令人不齒。」

聽和田猶如主播似地，用無機質的語調說完，柴原不怒反笑，「那你呢？你覺得本間真的是詐騙犯嗎？我想聽聽客觀的意見。」

和田兩手一攤，「這個故事是你講給我聽的，我怎樣都無法做出客觀的意見吧。」

「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

「但我覺得，再怎麼會演戲騙人，只要不是真實的感情一定都有破綻的。您的奶奶跟他也相處了兩年多，我覺得不可能不會發現。」

柴原聞言斂了斂眼神，搭在方向盤上的雙手逐漸緊握。其實他看過本間與奶奶相處的模樣，很難想像年紀與背景差距這麼大的兩人感情會如此要好。所以當他看到本間開著奶奶的愛車離開不再回頭時，才會萬分震驚，甚至還有種被背叛感，替奶奶覺得不值。

「你聽過《權狐》的故事吧。」

「哪個小孩沒聽過。」柴原失笑。

國語教科書裡收錄《權狐》這則民間故事，描述一隻喜歡惡作劇的狐狸阿權偷了村人兵十抓來要給母親養病的鰻魚，隨後兵十的母親過世，阿權自責並為了補償兵十，開始在他家門口放魚獲、野菇等東西。某天，阿權在兵十家門口放栗子時，被兵十發現，以為狐狸又要來惡作劇並用槍射殺牠。最後，兵十才知道狐狸阿權為了向他道歉，每天送東西到他家門口。

「你覺得可能我誤會了本間？」

「我不知道，」和田搖搖頭，「不過，我總覺得這個故事的重點，不是『誤會』，而是『後悔』。」

■

車子一熄火後，小笠原就醒了，這是他這幾天來睡得最好的一覺，沒被青木騷擾也沒走火入魔(？)。他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時，中途被小笠原換過姿勢縮在車門旁睡覺的青木幽幽轉醒，對陌生的環境還有些驚慌，找到師傅的身影後才露出微笑。

「到休息站逛一下、上個洗手間吧。」柴原轉頭道，「新垣還在睡喔？」

小笠原望向後方，被衣物蓋住仍能聽到陣陣鼾聲，他輕推了幾下，「新垣，到休息站了。」

「把他留著吧。」

和田挑眉丟下這句話後就逕自開門走向休息站，柴原見狀看來叫不醒人，讓小笠原與青木下車後就準備鎖車離開。因為新車還不太熟悉的關係，柴原按了好幾次遙控器才把車鎖上。

四人離開後沒多久，後座厚重外套底下的身軀卻幾不可見地抖了幾下。

■

這間休息站位於名神高速公路往名古屋路段，站內販售許多名古屋特產，餐廳還有名古屋名產雞翅與豬排味增煮，即使現在離午餐時間還有段距離，人潮卻不少。

柴原上完洗手間後站在外面的吸菸區抽菸，他當上警察後沒多久開始抽菸，主要是用尼古丁來轉換心情，做這行碰到的事總能讓人情緒波動大。不過他最近發現，自己的菸癮越來越淺了，有時候一天甚至抽不到一根，大概是當差經驗豐富後，對許多事也無動於衷了吧。

「你有看到青木嗎？」小笠原不知何時走到柴原身邊，東張西望地尋找弟子。

柴原呼了口煙，皺起鼻子，「我之前一直覺得你把青木當成國中生，但我發現我錯了，你根本把他當成還沒上小學的小孩子吧，難道他會走丟嗎。」

小笠原被噎得有口難言，只好轉移話題，「你奶奶那件事，還是沒找到人？」

「你果然聽到了啊。」柴原搖頭，「我沒打算繼續找他。」

柴原想過了，如果本間他真的是詐欺慣犯，不可能只犯下這件案子，屆時，不用找他也會自然浮出消息。如果他不是，那也好，就讓時間慢慢淹沒這件事吧。

小笠原開口要說些什麼時，忽然聽到青木遠在隔壁幢建築物大聲叫他。

「師傅——師傅——」

附近的路人全對青木行注目禮，但他本人毫不在意地對著小笠原熱情揮手。

柴原風涼地說：「你徒弟在叫你呢，快過去吧。」

小笠原嘆了口氣拍拍柴原的肩後，便小跑步到青木面前，還被青木撲抱個滿懷。

柴原邊看邊笑，這不就是爸爸跟他的五歲兒子嗎。

把菸捻熄後，柴原走向停車場，打算先熱車後等大家上車，順便看看新垣睡死了沒。從房車之間穿梭過時，看到遠方有輛mini cooper，不過跟奶奶舊的那輛完全不同，是藍色的。

柴原的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跟著mini cooper時，視野內走進一名長髮女子。

柴原覺得她有點眼熟，加快腳步追上時，腦中的通緝犯搜尋引擎亦同時運轉，只是，一輛車恰好轉彎擋住了他的去路，車子離開後，他失去那名女子的蹤影，也想不起來她是誰。

柴原聳聳肩，要自己別想太多，說不定是自己看錯了。他走回停車處時，和田等三人都站在車邊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