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海風的甜度

「我穿這樣很奇怪嗎？」MaMa見柴原屢屢回望，只能苦笑。

柴原聞言，便大方地再次將對方從頭到尾審視。

原本的古典包頭的髮型換成全往後梳的馬尾，身上的黑和服也變成灰色緞面西裝，內搭圓領黑T恤，腳上焦糖色方頭皮鞋閃閃發亮，最後手上再拿個雷朋墨鏡當配件。

——與其說是奇怪，不如說他穿男裝太帥了，且他五官不同於目前媒體主流的纖細美貌帥哥，而是有點性格又帶著滄桑味道的帥氣，讓同性的柴原都忍不住讚嘆。

「不、不奇怪，只是——」

「覺得我不當男的太浪費了？」

柴原這下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還好MaMa沒讓他尷尬太久。

「別在意，大家都這麼說，雖然我不覺得自己浪費了什麼。」

MaMa揚起嘴角，與他扮女裝時的笑容一樣明豔動人。

「對了，柴原先生，我想，你應該也猜到是我拜託新垣幫忙的吧？」

柴原微微頷首，那天新垣帶他過來、見他願意接手這件事後，就沒那麼關心，他便猜想新垣只是受人之託，再注意到谷川跟MaMa的關係似乎匪淺，那麼委託人應該就是MaMa了。

「之前就聽新垣說他有個朋友是警察……說來真不好意思，其實我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地拜託他請你過來看看——」

他擺擺手，「別在意，我真的只是個小警察。」

「但你真的幫了谷川一個大忙啊，真的很感謝你。」

MaMa深深向柴原鞠躬，柴原著急地要他別這樣，一面想著那麼不靠譜的谷川，跟待人處事得體的MaMa到底是怎麼交上朋友的。然而，MaMa像是會讀心術似地，下一秒就娓娓自行道來。

「谷川跟我是小學同學，他從以前就很不起眼，學業或體育才藝都不突出，也不太會交朋友，有時就連上課點名也會漏點他，最經典的一次是，校外教學時他還差點被放鴿子，不過啊——谷川只要救過我一次，無論未來他再怎麼窩囊廢，我還是會覺得他就是我的英雄。」

MaMa回想起往事，唇邊漾起笑意，他仰頭看向夜空。

「其實回想起來，真的就只是件小事。我在廁所裡被男同學欺負，說我是娘娘腔還要強脫我褲子檢查時，沒有人注意到谷川還在最裡面的廁所，然而谷川也不敢出來面對那些人，只是拚命在廁所裡製造聲音，等到他們聽到有人還在廁所，怕被告狀離開後，谷川才打開一點門縫，確認沒有人才走出來，他也不敢看我匆匆離開，但只要這樣就夠了……」

MaMa對柴原說：「如果沒有找到詐騙主謀、沒有追回錢的話，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嗎？其實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千萬，請你幫我拿給谷川，說是不二子還他的。」

「但……你可以自己拿給谷川啊。」柴原不解。

他搖搖頭，「這人情太大了，他還不起。他如果覺得自己還不起的話，一定會避著我，或改變對我的態度吧。我不想要這樣，我想要谷川像現在一樣，遇到什麼煩心事就過來Lady MaMa喝免費的酒，向我哭訴哪個女生又無視他，這樣就夠了。」

柴原恍然站在原地，谷川一直抱怨沒有人在乎他，但卻察覺最在乎他的人就在身旁。

「就這麼說定囉，柴原先生。」

MaMa朝他眨了眨右眼後，轉身刻意邁開外八大步，直往前行。

■

「Ma……呃，拓郎，你剛剛叫的夏美是？」

「那是冬美在這裡的花名啊。」

MaMa在進門前，先跟柴原說好待會都由他開口，並要他叫自己的本名，拓郎。柴原見對方自信滿滿的模樣，便同意由他主動，爾後，MaMa也沒讓人失望，走進酒店就發揮精湛演技，他就像個游走花叢的老手，說話方式還從京都腔轉成了大阪腔。

兩人被帶位到某一桌，MaMa即大剌剌地對帶位員說，「叫夏美過來。」

柴原才知道本間在這裡用的是別名字，並忍不住猜想他在其他地方應該也有不同的身分與化名吧。

過沒多久，本間就過來坐檯，他身穿斜肩紫色禮服、妝容比在Lady MaMa時還要更濃厚豔麗。

「拓郎、功二，你們來找我玩呀。」本間裝成要討好的樣子，硬擠在兩人中間坐下。

「好久沒看到你們了呢——」他一面斟酒一面細聲道，「十一點鐘方向那桌。」

本間遙指的那桌坐著兩男兩女，兩位男客看起來都是工薪階級，邊攬著小姐邊喝酒，時而爆出歡笑聲。

MaMa不經意地往那邊望去，雖然酒店內燈光暈暗，但不二子的臉他記得很清楚，到現在都還可以在腦中清楚描繪，在路上看到谷川和那女人走在一起時的樣子。

MaMa端起酒掩飾口型，「其中一個就是她沒錯。」

「那孩子在這裡的名字叫真奈。」

柴原也想有樣學樣，欲拿起酒杯當掩飾時，本間卻按住了他的手，「功二，你不是才剛出院，暫時別喝酒了，來，我幫你準備了汽水喔，這樣你待會還能開車送拓郎回家。」

他順應對方的好意，接過那杯冒泡的飲料，低聲道：「確認就是她的話，接下來怎麼辦？」

「當然是去聽他們在講什麼囉。」

本間暫時離席後過了半晌，就有服務人員來替他們換位子，換到剛剛那一桌的正後方。

MaMa與柴原偷聽了半小時候，終於聽到關鍵的內容。名字叫真奈又叫不二子的小姐開始問客人對虛擬貨幣有沒有興趣，說是另一位客人的投資計畫，但她自己沒有錢可以投資……云云。

不知是進到酒店，男人的智商就自砍八成，還是不二子的話術太高明，他們就這樣約好了隔天下午到某咖啡店簽約。

得到這個訊息後，柴原與MaMa便拍拍屁股離開，回到Lady MaMa告訴谷川，並再約隔天至某咖啡店甕中捉鱉。

待Lady MaMa打烊後，柴原回到『曉』酒店門口，點了一根菸，還沒抽完本間就走了出來。

「你竟然真的等我下班。」

你都特地點汽水給我喝了，不就是要讓我開車載你嗎？雖然我對不一定要聽話就是了……

柴原隨便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本間的東西還在自己家裡啊，本間也算是有幫上忙啊，是個優良市民(？)……理由越想越荒謬，所以他決定全部丟到腦後，只匯集成一句話。

「走吧，回去吧。」